丹青守在床前犹豫着，掀帘子出门，叫来水墨，吩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这儿守着。小姐说要睡会儿，别打搅她。若是醒了，灶上有温着的阿胶粥，好歹劝着小姐喝点。”见水墨笑着应了，丹青匆匆向袁金红的院子走去。
院外的小丫头看见她，笑道：“丹青姐姐今日有空过来？”丹青忙换上笑脸：“大少奶奶还在忙吗？”小丫头道：“姐姐来得不巧，刚刚方妈妈来了。大少奶奶这大半个时辰只怕不得空。”
丹青有些失望，又念及病中的宋香浮，迟疑着转身，不知是去是等。迎面走来两个丫鬟，领头那个淡碧色衫子的正是如意，丹青连忙迎了上去，叫道：“如意姐姐。”
如意心事重重，原没注意，听到人叫，才反应过来，丹青也已走到她面前。“丹青？”如意辨出，露出笑意：“我听说宋小姐病了好几日，如今可大好了？你怎么到有空过来？找大少奶奶有事？”
丹青叹了口气：“可不是有事？偏巧方妈妈来了，先我一步进去。”
如意虽是满怀心事，却也看出丹青一脸愁容，道：“这几日奶奶事多，怕你是等不到。”想一想又说：“你若能说，便说与我听听，能分解的，我且先帮你分解分解。若不能告诉我，等下奶奶空了，我再派人给你递个话儿？你看如何？”
丹青登时满腔感激：“那就烦劳姐姐了。我家小姐那边也实在离不得人。麻烦姐姐请大少奶奶闲下来，去看看我们家小姐。”
如意听得此话，不由细细看丹青一番，见她纵是陪笑也忍不住的愁结双眉，暗叹口气，告诉她：“估计这会儿直到晚饭时，奶奶都不会有空。看天黑之后吧。”如意宽解道：“奶奶也一直念着宋小姐的病呢，只是抽不开身。”
丹青得到准信儿，舒了口气：“实在谢谢姐姐。那到时我就恭侯了。”郑重其事福一福，依稀觉得如意身后的丫鬟一直垂首弯腰有些古怪，但想到宋香浮还在病床之上，也无心过问他人，转身匆匆离去。
如意含笑相送，一直等丹青背影消失。如意才轻声道：“走吧。”身后的丫鬟低低应了声。
袁金红一个人坐在正屋，凝着眉正在沉思，方妈妈早就告辞了。如意打帘子进来，低声通禀蜀葵带来了。袁金红眉毛一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蜀葵微微垂背，一进门便跪倒在地：“蜀葵给奶奶请安。”
“哟，新姨娘来了？怎么敢当？”袁金红道。
蜀葵身子一抖，头埋得更低，不敢接话。
她不吱声，袁金红也不再说话，从桌上捡了个锉子慢慢修理指甲。如意更不敢说话，守在房门前。房间里一片空洞的凝重。
蜀葵跪在地上，只觉身子越来越沉，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自脑门上渗出。恐慌令她发疯似地开始拼命磕头：“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大少奶奶饶了奴婢这回吧……大少奶奶饶了奴婢这回吧……”
袁金红将手中的锉子抛回桌上，“当”一声轻响。蜀葵似被这一声轻响震住，求饶声戛然而止，全身却止不住地簌簌发抖。
“如意，快把咱们的新姨娘扶起来坐下。”袁金红端起一个火热的笑脸，眼睛里却是冰封的冷意：“如今咱们新姨娘身子金贵，若在我房里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和大爷交待呢？”
蜀葵无力抵抗，由着如意把她扶在椅子上坐下。一坐下，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便不是宽松的衣裙能遮掩住的了。袁金红斜眼看着，微带讥意，又一个指望着在男人那头下功夫，就能一步登天的蠢货。站起身，走到蜀葵跟前。蜀葵慌忙立起，袁金红笑着把她压了下去，伸手在她腹部来回抚摸，动作轻柔缓慢。
蜀葵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却被袁金红压着不敢动弹，只得哀哀道：“大少奶奶……”
“瞒着我，得有一年了吧？”袁金红轻言细语地问。
蜀葵猛然抬头看着袁金红：“大少奶奶？”
“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连野种都怀上了？”袁金红勾起嘴角。突然，扯起罗葵的头发，“啪”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指甲在蜀葵白晳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使力猛了些，折断了半截小指甲，袁金红皱皱眉，甩开蜀葵，指甲断裂处有血渗出。
蜀葵顾不上脸上的刺痛，迅速跪了下去，又开始磕头：“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她见识了袁金红的怒气，再不敢求饶。
如意白着一张脸立在门边，垂着头也不敢出声。
袁金红扯了手帕，压住指甲上的血，冷冷看着蜀葵叩头。门被突然掀开，如意一时大意没止住。来人旋风一般冲了进来，先看了一眼磕头不止的蜀葵，立刻也跪到地上：“胭脂给大少奶奶请安。”
“胭脂来了？”袁金红道，“起来吧。”见胭脂跪着不动，笑一笑：“如意，把蜀葵扶到偏房去歇息一会儿。”
胭脂见如意扶着蜀葵出去了，方磕个头站起身。
“胭脂姑娘如今跟着表妹，想和你单独说会话可真不容易呢。”袁金红见胭脂面无表情，垂着眼，神色恭敬而疏离。笑笑：“不过，我猜我们以后说话的机会，应该会多了起来。”
只到晚饭的时侯，如意才有机会向袁金红禀了丹青所求之事。袁金红一听便知所为何事，摇摇头道：“她花了一年才改掉这毛病，一点小事就原形毕露。这般沉不住气，还敢奢想嫁入文家？”
“丹青愁容满面的，怕是宋小姐病得不轻。”如意在一边轻声道。
“她那是心病，要的是心药。”袁金红道，寻思一回，叹口气道：“罢了，一百步都走了，也不差这一步半步的。便走一趟吧。”
宋香浮一天一口药也没喝，除了喝了两口水，再无它物。丹青急得团团转，一听袁金红来了，连忙将她们迎了进来。
“小姐，大少奶奶来看你了。”丹青轻声道。宋香浮缓缓睁开眼睛，在袁金红身上慢慢定焦。
“你若还想嫁给三弟，就赶快给我好起来。”袁金红一句话就把宋香浮的精神唤起。如意拉着丹青福了福，退出门去。
“今日下的定。”袁金红道：“依着太夫人的性子，最多年底便会去商议日子。明年七月三弟满十六，我猜日子会定在明年九月前后。也就是说，还有一年多的日子。你是想这么昏昏沉沉睡到三弟与表妹大婚呢？还是做点什么，生个变数，得到机会？”
宋香浮眼睛亮了亮，在袁金红笃定的眼神下，她的斗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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