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筠连忙求了袁金红打发人去请太医。然而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是底子单薄,要多加调理,避免劳累,当以静养为佳。乔子筠因此不许乔夫人操劳。无奈每日家里琐事众多,偏巧平妈妈请假未归,没个倚仗。乔子筠权衡再三,只得决定暂时接了管家之事。乔夫人见乔子筠主动要求,不愿扫她的兴。想着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且又有旧例可循,有个万一,总有自已兜着,倒不如放手让她试上一试。叮嘱几句,便把帐本交给了她。
乔子筠自抱了帐本回房细看。一进房,便吩咐流萤浓浓泡一壶茶来。胭脂把帐本放在矮几之上,乔子筠便坐在榻前,偎在炭炉细看。
虽说年前跟着乔夫人看了两天帐本,大致知道支付进出的记录格式。可是整篇整幅的大写数字依然让乔子筠不能自抑地心生抗拒。乔子筠猛灌两盅浓茶,拿出当年高考搏命的劲头,只把它当满篇文言文,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看。渐渐心静下来,倒也慢慢看了进去。
乔府内院比之侯府,毕竟人单事简,无非就是人情往来,日常支出以及店面收入三套帐。若是禀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言,乔子筠自忖守上一年半载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更何况还有乔夫人最后把关。
胭脂一向稳重,乔子筠便留了流萤看房子,带了胭脂每日到大堂管家事情。她一人端坐堂中,其余几个管事娘子皆站在下首,只觉此情此景十分熟悉,颇有点皇帝上朝的感觉。乔子筠常常会憋不住想让胭脂捏着嗓子尖声喊:“有事奏事,无事退朝。”
事情没有想像中多。几宗大事,已经被乔夫人拖着病体处理完毕。剩下的平平和和,乔子筠年前那一段时间跟着乔夫人,倒也混了个眼熟,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处理起来并不困难。安排菜式、准备人情往来、对帐平帐,于她而言,皆称不上难事。
最麻烦的是处理人际关系。轻点重点,远点近点,什么时候可委婉提醒,什么时候当严辞制止,如何通过对方一举一动看出他是否心虚,是否谎言,是否口不达心,是否言不由衷。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职场,不同的是,这次她并不能游刃有余。因为这里有着她不熟悉的游戏规则。归根结底,乔夫人平日里对子女保护得太好。
这个时候胭脂的好处便最大限度体现出来。她细心且记性好,乔子筠每日里被各式人名搅得一头雾水的时候,胭脂便会在一旁小声提醒。“周兴是大太太那边宋妈妈的侄子”,“杨二虎是大少奶奶院里如意的远房表哥”……诸如此类。这是胭脂的好处,坏处则是,她永远不肯提供任何意见。提供无穷信息,却绝不参与讨论。凡事乔子筠只得靠自己瞎猜。
乔子筠也是到管家才知道,原来自己院里除了从秦阳带来的几个人外,大概也只有杏帘和藕香和文府的完全扯不上关系。听乔子筠报怨,胭脂微笑提醒:“前段时间,守门的王大妈刚认了藕香作干女儿。”乔子筠抱以苦笑。
中国古今相同的习惯就是人情帐,乔子筠琢磨,大规矩上不容侵犯,小规矩则只怕多少需卖几分面子。若凡事皆按制度执行,处理事情并不难。可若是考虑进人情因素,言行举止奖惩处罚皆需思量。乔子筠怕自己管家,反而给乔夫人捅了搂子,免不了畏手畏脚。加之平日里习惯七情上面,凡事直言,如今要学习拧着性子,诸话吐三分。几天下来,自觉自己不是这块材料,充满心力交瘁的挫败感。再见乔夫人时,忍不住一头扎在乔夫人怀里撒娇:“娘啊,你什么时候好啊?”
乔夫人早听桂枝汇报了乔子筠这几天的事情,此时见她一副小孩子行径,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叫我安心休养,不要操心的吗?怎么,这才几天功夫便受不了了?”
“娘,怎么我们院子里的人全是这个的亲戚,那个的好友啊?”乔子筠抬起头,忍不住抱怨,“前几天一个叫周兴的喝酒误事,说是宋妈妈的侄子。我还没怎么样,便来了几个说情的。一个说兴哥儿平时不吃酒,因是宋妈妈家孙子满月,这才多饮几杯。一个说兴哥儿一向勤勉,不过偶尔犯错,所幸没误了大事,便饶了他一回吧。难不成宋妈妈孙子满月,这事情便可以不做了?这工钱便可以白拿了?真正没有道理。”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乔夫人问。
“我扣他半个月工钱。”乔子筠答,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是不是有人不服?”乔夫人继续问。
“是。”乔子筠此时也意识到不妥了。“确实有人私下口吐不满。”
“知道是为什么吗?”乔夫人追问。
“因为……”若循旧例,因酒误事当责以三十大板。乔子筠不习惯体罚,以致直接作主将之改为罚钱。而这个,大概便是周兴不服的理由了。
“为何不打板子?”乔夫人再问。“家中有旧制可依,因酒误事当责以三十大板。若引起严重后果,当加重责罚。”
“……”乔子筠无言以对。当日一时冲动,此刻来想,却明确知道。所谓规矩,有规方能有矩。这便像是前世的法律,应具有一贯性。未作变更之前,应当严格遵守,不可乱改。如果今日这般,明日那样,随各人想法而变,又如何体现它的严肃性。法律规矩如果不具严肃性,又如何让人心生敬畏,视为雷池不可逾越?且别说体罚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便是不对,也得改了规矩,方能免除。一念及此,乔子筠立刻认错:“娘,这件事情是我想左了,处理错了。”
乔夫人见她一点就透,也觉欣慰:“明白过来就好。你第一次一个人管家处事,这几日也算不错。”微笑地看着她,眼底全是骄傲。以第一次而言,这个丫头行事尚算周全,只略有些面软心怯。姑娘家,也是在防难免。经验威信均可以积累,倒是这份眼光见识十分难得。
乔子筠吐吐舌头:“没给娘惹什么麻烦就好。”
这话说了没到三天,麻烦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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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了三天,今天凌晨才到家。累得半死~一整天在与瞌睡搏斗。
这个星期第一次有推荐,成绩如何暂且不谈(想谈也没法谈,根本不是我能自主的),态度一定要端正。所以,决定明天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