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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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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太夫人年纪来了,喜欢热闹。借着八月十五中秋,又要设赏月宴。此时金桂盛放,园子里到处都弥漫着甜香。

    桂花当属宋香浮所住的揽月楼附近开得最好。于是,便借了她的地方。到了十五那晚,难得的晴空无云,一轮圆月高高擎起,清辉遍地,风清香暖。众人吃过晚饭,便都聚到太夫人房中,陪着太夫人吃茶闲话。待袁金红进来禀告一切准备妥当,方一行人前往园中。

    揽月楼前,交插植着数株金桂,一条锦石铺的小道宛延其中。袁金红便在最大的那棵金桂树下置起了桌子,摆着各色月饼并时鲜瓜果。四角挑了四个巨大羊皮灯笼,照得恍如白昼。

    太夫人领着大家祭了月,便入席。中秋节讲究个团圆,于是连平日里少见的几位姨娘也坐在桌上,团团围了三桌。太夫人放眼望去,今年中秋,除了乔夫人一家三口,便多了大少爷新纳的姨娘明珠。

    太夫人一眼见她穿着件鹅黄衫子,头发简单在脑后挽了个髻,斜插两支银钗,端端正正坐大老爷的两个姨娘身边。眉眼倒还素净,并不似那妖妖娆娆的狐媚子相。又念及她怀了文府第一个重孙,对她倒多了几分怜惜,吩咐玉露送去一件风兜。

    不一会儿,便见明珠诚惶诚恐地跟着玉露过来磕头道谢。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自个儿平时要注意些。这个时节,别看白日里还是热气腾腾,到了晚上就是更深露重。多披件衣服,小心着凉。”太夫人和色叮咛。又嘱咐明珠身边跟着的丫鬟几句。

    大太太一边见了,神色不动,只微微扫了袁金红一眼。袁金红立在太夫人身后,不待太夫人说完,连忙上前扶住明珠,笑道:“可不是。我们这位姨娘就是太过小心了一些。前几日便听说受了些寒,今晚原是叫她躺着不用过来的。我都说了太夫人看在重孙的面子上,一定不会怪责于她。她却还是撑着爬了起来。平日里也是晨昏定省从不肯省,说了几次也不听。待人又厚道诚恳,一千一万个好。我纵有些心结,也被她一片真心给化了。如今,倒是不知多感谢上苍给了我这么个妹妹呢。”

    一席话说得太夫人笑了起来:“正是这个理。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进了一家门,便是上苍注定的一家人。便当和和气气,你尊我敬的。我素知道红丫头一向是个知理的。”

    “那也是太夫人教得好啊。”袁金红抿嘴一笑:“这下,我可要替我们姨娘求个请了。这眼看夜也寒了,便求太夫人赏个脸,放她回家歇息歇息吧。”太夫人含笑应了,袁金红便着如意将明珠送了回去,又忙着叫捡几个月饼送去,又叮嘱月饼虽是个好东西,却也别太贪嘴。太夫人见了,点点头。大太太的嘴角挂起一丝嘲讽。

    “今年倒是难得的齐全。”太夫人笑道。“年纪大了,就爱看着一家人齐齐整整,团团圆圆。”

    “再过两年,三弟弟娶了媳妇,再给太夫人您添几个重孙子,可就更齐整啦。”袁金红正在身后斟酒,听言,凑趣道。

    太夫人听了,心里动了动,便转头看文琅,却见他扭头隔着乔子言在和乔子筠说着什么。太夫人神色一动,问道:“琅哥儿和筠姐儿偷偷说什么呢?”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文琅和乔子筠身上。乔子言是坐在文琅身边,因闹着要和姐姐坐一起,乔子筠便坐在了乔子言另一边。

    文琅忙笑禀:“筠姐姐每日都会准备糕点给子言弟弟上学时吃。孙儿有幸也能一饱口福。因前几日吃到一种从未吃过的月饼,便问问筠姐姐是什么做的。”

    “噢?”太夫人大感兴趣。“筠姐儿说说。”

    “本是闲来无事在家做着玩儿的。”乔子筠笑着解释:“我见平日的月饼多是五仁,冰糖,桂花口味,子言吃得腻味了,就想着换点花样。前儿个在家做的是西瓜味儿的,把西瓜瓤用勺子挖下,裹在细棉布里拧出汁水,和面粉拌匀,做皮。馅儿是用西瓜皮,削去那层青皮,切成米粒大小,用冰糖水泡一夜,再拧去多余水份,拌一点绿豆蓉。也就是图点新意,哄着子言多吃两口而已。”

    “我听着倒是清爽。”太夫人寻思着说:“每年的月饼吃来吃去,就那几种口味,腻腻歪歪的。”

    “那明儿个就叫筠姐儿再做点,给娘尝尝。”坐在一边的乔夫人应道。乔子筠忙点头称是。

    太夫人便转过身去问袁金红:“咱们家有些什么口味儿啊?”

    “五仁,冰糖,桂花……”袁金说得自己也笑了起来:“不过,今年内供有玫瑰絮和白梅露,厨房便试着用玫瑰絮子填了馅,太夫人要不尝尝?”将一碟子月饼移了过来。太夫人拿了一个,吃了一口,因嫌太甜,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小丫鬟。“还有二老爷府敬上来的,据说是请了八宝斋的大师傅做的。”袁金红又移过一盘,太夫人略看了看,摆摆手。

    太夫人要行令,命玉瓶折了枝桂花绕桌相传,又令一仆妇在树后击鼓。鼓声落时桂花在何人之手,便要说一句与月相关的俗语,诗词。说不上来,便要罚酒。乔子筠倒是不怕此令,可是想到上次的“暗香浮动月黄昏”,就觉得还是能避则避得好,听那鼓声时紧时缓,一时倒有几分紧张。文琅一转眼见了,凑过去悄声道:“筠姐姐,别怕。若花落你手,我告诉你便是。”乔子言也学着道:“姐姐不怕,先生前几天教了好些月亮的诗,我帮你说。”乔子筠只得含笑道谢。

    所幸鼓声落时,桂花一直落在别人之手,或说词或罚酒,倒是热闹一片。宋香浮词新且多,众人一时或有说不上的,便都赖她帮忙,一时大出风头。

    乔子言这一日有些腹泄,乔子筠便十分注意他的饮食。生冷油荤一概不许他用。众人吃月饼瓜果之时,乔子筠便命乳娘去把厨上煨的山药薏仁粥端来,放了山楂调味,酸酸甜甜倒也好喝。太夫人见了问是什么?乔子筠忙亲手奉上一碗。太夫人尝了一口觉得好,慢慢喝,居然喝下大半碗。一旁袁金红见了,忙过来找乔子筠要方子,一边笑道:“筠妹妹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手艺,还是姑姑会调教人。”

    月入中天的时候,太夫人命行乐。也不要丝竹商弦,就是一弯横笛,远远的,隔着花香,随风送来,悠扬宛转。一时皆静了下来,只有那一股清音,称着那清冷月光,在空气中徐徐流淌。笛声清越却悲凉,被这股悲音催着,乔子筠便觉得有点难受,前尘往事俱上心头。孤伶伶在这个府里,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扮着另位一个人,喜怒哀乐到底都不是自己的。

    其时,乔子筠正坐在一缕桂枝之下,那一股甜香一直在鼻端萦绕。风起,细细数数的花蕾便落了一身。树枝的阴影掩了她的眉眼,只露出一个带着淡淡微笑的嘴唇和细细白白的下巴。

    身边的乔子言感觉到了异常,扭头轻轻叫道:“姐姐?”然后,他的姐姐便回来了,抚着他的头,温和地问:“怎么?要睡了吗?”他摇摇头,用力抓紧姐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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