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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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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枕荷厅位于水榭之上,三面环湖,湖中荷叶累累,荷香阵阵。上有蜻蜓立荷蕊,下有锦鲤戏莲中,端是一副好风光。袁金红果真安排的十分妥当。此时既是盛暑,窗户皆垂了细软湘帘,隔了暑气。四面墙角早已备下冰块,经从湘帘细隙中穿入的湖风一送,一室清凉。

    文琅兄弟早已到了,还接来了永宁府的六小姐文珊。文琅见宋香浮进来,忙行礼道:“妹妹芳辰。”宋香浮回礼谢过。众人便纷纷上前送礼,枕荷厅里热闹一片。、

    小辈们送礼,多是一字一画,姐妹们送个手帕,香包,讲究的是自己亲手所出,方能表个人心意。就连因身体不爽没来的文珏也托文琪带了块自己绣的手帕。

    乔子筠为此事头痛不少,她的字画针线统统拿不出手,因用不惯毛笔,如今入学数月的乔子言都比她的字来得周正。思来想去,最后选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寿山石,为着其上泛起朵朵梅花纹,还算别致,便选来刻个印章。说起来,这功夫却是以前大学四年社团活动所学,想不到久未练手,功夫虽有生疏,却还未曾搁下。刻完之后,颇为得意,原还想接着再刻数枚,忙着刺绣,只得暂且做罢。

    一时众人闹着要看印章刻的是什么?宋香浮便命人去取了朱砂印泥,在宣纸上轻轻一按。文琅就着念:“暗香浮动月黄昏。”众人静了一静,只觉幽室生香,尚在回味,宋香浮已惊喜道:“真正好句,不知出自哪里?莫不是筠姐姐之手?”

    乔子筠一怔,她只是因为石头上泛起的梅花纹想起这句,又刚好含香浮二字,觉得很适合。倒没想过剽窃他人知识产权,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是我以前在秦阳时,邻居家的秀才所写。”

    “不如把整首念来听听?”文琅道。

    乔子筠没想到还要考语文知识,她往往不过记得每首诗最出名的一两句,要说全诗,还真有点为难她。想了好一阵,才勉强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这还得托应试教育的福,考试时曾因此诗害得她丢了三分,与心爱的学校失之交臂。

    宋香浮早已取了纸笔,乔子筠一路念完,她一路写成。乔子筠见她字迹秀丽,笔力不凡,对比之下,心中暴汗,这才是传说中的才女啊!

    宋香浮心中默诵数遍,越嚼越觉口齿余香,忍不住又问:“筠姐姐可还记得那位秀才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乔子筠被逼出一身汗:“似乎姓林,名逋。便是钱……呃,秦阳人氏。”宋香浮思索一回,憾然摇头:“却未曾听过。”

    “你当然未曾听过啦!”文琅眼珠转了转:“筠姐姐哄你呢!”笑吟吟地看着乔子筠:“筠姐姐,秦阳位北,冬日苦寒,又哪里来得寒雀?那位不知是否存在的林秀才若真是秦阳人氏,是断断写不出霜禽欲下一句的。”

    乔子筠未料文琅如此敏捷,被当场叫破,一阵尴尬,红了脸垂下头。一边暗骂自己粗心。

    素日以端庄大方示人的表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女儿神态,文琅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但见她粉脸微垂,淡青衣领处,露出一小截玉颈,仿若一段嫩藕,莹白粉嫩。只觉不能逼视,轻轻别过脸去。待再转过头来,表姐已恢复正常,正与文玫说笑。文琅不知为何心里就涌起淡淡的遗憾。

    宋香浮却得了个主意,兴奋道:“三哥哥,筠姐姐,不若我们也学外面那些书生秀才,结个社做诗玩?”

    文琅和乔子筠皆是一愣。乔子筠一转眼见文琅似乎意动,连忙阻止:“香浮妹妹真是说笑了,除了三弟弟和四弟弟有先生教授,再加上你素有名的才女之外,在座的有几个会做诗的?岂不惹人笑话?”

    “谁还敢真说做诗啊?不过胡诌两句,图个乐子。”宋香浮主意已定,笑意盈盈坚持:“再者说,就凭姐姐‘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句,又有谁敢说姐姐不会做诗呢?”

    乔子筠只得苦笑辩道:“那真是一个叫林逋的秀才写的。”心中暗暗哀叫,何苦拿这首诗出来显摆,只推说记不全不就好?再说,就她那水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嚼香对月吟是绝对不成的,最多编两句“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上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哒”之类的打油诗。

    一旁文琪听了,也凑过来道:“起什么诗社呀,到时就你和三哥哥玩。”一边碰碰文玫:“五妹妹,你说是不是?”那件事后,乔子筠也没见过文琪几面,也不知她想明白没有,今日见她和往常似乎并无区别,只是似乎和文玫更亲近了些。文玫也不乐意:“三哥哥,诗社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放风筝。”

    “五姐姐,风筝可是春天放的。”文珊眨巴着眼提醒。

    “不如,我们去泛舟采莲?”文琪见文玫扫兴,眼珠一转,立刻提议。

    文玫眼睛一亮,拍手道:“好好好,四姐姐这个主意好。香浮姐姐,我们要去划船。”

    宋香浮急道:“那如何能行?这么大热天的,中了暑毒怎么办?万一不留神落水又怎么办?”

    “哪有这么容易掉到水里?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文琪连忙辩道:“何况这么一大帮丫头婆子陪着,便是想落水只怕也没那个机会。”

    文玫连声称是。宋香浮只是不允,最后被逼着道:“你再混闹,我便叫去丹青去请太太来。”文玫这才不闹了,嘟了嘴坐在一边生气。宋香浮少不了得多哄两句,文玫只是转头不理。

    乔子筠早已瞧出文琪胡搅蛮缠,故意跟宋香浮捣乱。笑一笑,到底是小孩子,受了亏总要出出气。也不去凑那个热闹,自坐在窗边,隔着帘子看外面的映日荷花。

    文珊凑上来问:“筠姐姐,子言弟弟怎么没来?”乔子言这几日身子不好,怏怏地总没精神,乔夫人怕他过了暑气,便不许他出门。文珊问明原因,嘟了嘴道:“我好容易过来一趟,子言弟弟却不在。”乔子筠为了哄她,便拿出平日哄乔子言的本事,叫流萤寻了段红绳来,结好与她翻绳玩。

    两人一来一往,玩得不亦乐乎。一时,文珈来了兴趣,拉着文琅围观。文琅见乔子筠十指翻飞,在殷红绳儿的映称上,那玉白的手指,仿若一根根嫩水葱儿,实在好看。再看向乔子筠,只觉她的眉目如描如画,蕴着笑意,说不出的恬淡温柔,出奇的好看。

    突然听到文珊娇呼:“三哥哥,快来帮我,筠姐姐好厉害啊。”

    文珈一听妹妹求救,二话不说,就推了文琅上去。文琅见乔子筠双手撑着红绳,笑意盈盈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有点脸红。忙轻轻咳了一声,敛了心神,过去接招。

    不出一刻功夫,乔子筠就没了新花式。文珊拍手笑道:“还是三哥哥厉害!”乔子筠便大大方方道:“三弟弟果真厉害,有机会教教我。”文琅问道:“筠姐姐原来喜欢翻绳?”乔子筠笑着摇头:“倒不是我喜欢,原着子言喜欢。我陪他玩。”文琅笑道:“大姐姐以前没有进宫前,也经常陪我翻绳玩。这些花样都是她教给我的。”乔子筠赞道:“大表姐当真冰雪聪明。”

    文琅顿了顿又道:“还要多谢筠姐姐每日差子言弟弟带来的糕点。”乔子筠略愣一下,随即笑道:“不过是顺手准备,不值一提。三弟弟觉得可还能入口?”

    “昨日的五豆糕十分美味,似乎还加了梅花?吃起来有一股梅花香气。”文琅赞道。

    “嗯。去年白梅开时,存的一罐子白梅蜜。用它调的味。”乔子筠笑道:“只是再要吃,就得等今年白梅花开了。”

    文琅便道:“那也无妨,我那里还有两瓶子寒梅清露,最是芬香馥郁,呆会儿就差人给姐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