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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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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三人回头,文琪一脸怒气冲了进来,一见宋香浮,右手一扬,一个物什便砸向她来。跟着她后面出来的丫鬟翠鸳吓了一跳,连忙去拉文琪,一边又忙给乔夫人、乔子筠、宋香浮赔罪请安。

    宋香浮吓了一跳,往后连退数步,那物什便正好落在她的裙角。乔子筠低头一看,却是一个五彩斑斓的荷包,心中一动,偷偷瞄了瞄宋香浮,见她一脸的急怒,见到荷包之后,眼神略慌了慌,迅速恢复如常。顿时心里有数。

    乔夫人也吓了一跳,喝道:“文琪,何以对姐姐如此无理?”

    “她自己心里清楚!”文琪一双大眼怒火中烧,一甩手,挣开丫鬟翠鸳,抢上几步,指着宋香浮便问:“当日是你自己许我,若我写满三百张大字,你便亲自做一个荷包送我。如今却拿丫头的活计哄我!是何道理?”

    宋香浮怔红了脸,原还强自忍住,却被文琪一阵质问,待要分辨,又觉无从辨起,一时羞愤,掩袖哭了起来。屋子顿时乱成一片。

    乔夫人气地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文琪,你这是与长辈说话的态度?嫂嫂便是如此教你的?文昌侯府如今便是这等规矩?”桌子巨响,众人一惊,室内一静,只听得宋香浮低低地啜泣。文琪被乔夫人压制,不敢再说什么,可是看着宋香浮的眼里却是怒气未消,虽不出声,立在一边却是一脸倔强。乔夫人情知此事先得压下去,待文琪怒火稍抑才能讲道理,便使个眼色给乔子筠。

    乔子筠连忙拉了宋香浮,又吩咐宋香浮的贴身丫鬟丹青道:“还不去侍侯你家小姐匀面整妆。”一边扶了宋香浮进了内室,亲自接过铜盆,丹青忙抢:“表小姐,我来我来。”乔子筠也不客气,自去捧了妆奁,递到宋香浮跟前。

    宋香浮刚刚净了脸,抬头见乔子筠亲自为她捧妆奁,连忙起身拉她坐下,红着眼睛道:“姐姐别笑我。实在是太让人难堪。”说着又开始抽泣:“这都是打哪儿一出来的?也不知她听何人闲话。”

    宋香浮忙命丫鬟重新换水,一边劝道:“她年纪小,一时误听闲话,气盛失常也是有的。待会儿解释清楚就好了,自家姐妹的,尚需容忍一二。”

    宋香浮闻言一边道:“姐姐说得在理。”一边慢慢克制住泣声。

    乔子筠见她渐渐好了,便道:“我先去前面看看,还不知那里怎么个动静呢?”

    宋香浮忍悲,起身行礼:“姐姐自去。”

    到了前室,乔夫人坐在正坐。底下站着文琪,低着头却梗着不认错。乔夫人正头痛,见乔子筠来了,方舒一口气。

    乔子筠向乔夫人点点头,上前挽了文琪的手:“来,上筠姐姐屋坐坐。”

    胭脂打了帘子,流萤正在窗前教藕香打络子,一抬头见乔子筠挽着文琪进来,忙丢了络子和藕香上前请安,自去奉茶。文琪坐在窗下,仍是气愤难消,别着脸不肯说话。

    乔子筠眼波一转,便喝问:“翠鸳,你来给我回话,这是怎么回事?”

    翠鸳连忙跪了下来,哭道:“筠小姐,都是奴婢不好。”一边哭一边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却原来翠鸳家里来府上求了恩典,八月就要被放出去了。文琪自小被翠鸳服侍,虽是不舍,却也为翠鸳高兴。想着翠鸳曾对宋香浮给文玫做的荷包赞叹不已,便起了也求宋香浮做一个,送给翠鸳以后做嫁妆的念头。好容易宋香浮开口答应,文琪拼着半个月早起晚睡才堪堪写足三百张字,送去宋香浮那里。又陪着小意,前前后后催了数次,两个月后,宋香浮才差人送来荷包。她喜滋滋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琢磨着翠鸳当如何惊喜。谁料,小丫鬟螺儿送东西时看见了,凑趣道:“原来这个荷包是给四小姐做的啊?我前几日看见丹青姐姐日夜赶工,还曾笑她是在赶嫁妆呢。”一句话说得文琪怒从心起,抓起荷包便冲了出去,先是到揽月楼,后又听说去了乔夫人这里,又赶了过来,便有了先头一出。

    “此事全是小姐为了翠鸳而起,求乔小姐代为向太夫人,老爷,夫人隐瞒。”翠鸳连连叩头,泣不成声。

    文琪已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垂了头,一张小脸煞白,然而一口气就消不下来。

    乔子筠叹了口气,其实她已猜到一两分。作为一个现代人,她非常理解文琪的心情,年少时,总以为众生平等,你有的我也应有,所以才会拼死求个公平。待到年纪大了,受了磨难,吃了亏,才会知道,有些东西,或者便是命,求不来,争不得。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了笑着羡慕,这些都是时间岁月留下的感悟。

    她使个眼色,胭脂上前扶起翠鸳,下去梳洗。流萤挥挥手,带着小丫鬟们退下。室内便只剩乔子筠与文琪两人。

    “四妹妹,我略大了几岁,有些话我说出来,你细想想。”乔子筠思忖着开口:“你觉得,今日之事,错在何人?你可有错?”

    文琪沉默半晌,方低声道:“我不该在姑母面前出言无状。”

    乔子筠点点头:“这是其一,再来便是行事的态度,有理当说理,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我们这待人家,岂能如此毫无礼仪风度?”

    “我是气极了。”文琪苦笑一下,抬眼道:“筠姐姐,只是你告诉我,这事可有地方讲理?她分明……分明欺我是姨娘养的。”最后一句话咬牙而出,文琪已自红了眼:“筠姐姐,你虽然来得晚,平日与我们来往也少,但是我感觉得出你对我和五妹妹是的态度毫无差别。可是她,她表面上一视同仁,实则亲疏有别。可是,这次是她亲自允的,我写那三百张大字花了多少功夫?五妹不过是写了十来张,多求两句,她就肯给她做了香包。对比之下,不让人寒心吗?”

    乔子筠不由一愣,她倒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想过问题。

    乔子筠来自现代,没有根深蒂固的嫡庶观念。她原只当是沈香浮偏爱文玫,文琪嫉妒,却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内。

    “……我也不争别的,我就争这口气。我是姨娘养的又怎样?外人怎么看,我不管,在这府里,一般是姐妹,凭什么分个亲疏远近?”

    乔子筠不知如何接话,颇沉默一阵,尝试着道:“四妹妹,这些事情,你心里也明白。便是今日之事,放到哪个长辈那里,也都是你无理。你争不过这整个伦理制度,那你还争什么呢?争这口气?有用吗?什么都没有改变。翠鸳依然没有荷包,你仍是庶出。”

    文琪面色一白。乔子筠停了口,她知自己出口太重,可是在这个社会环境之下,她又并不具备这个时代的思想,她实在没有办法按照正统的思路来安慰。她又不能告诉她“我命由我不由天”,“爱拼才会赢”。一时头大。“且你这一闹,除了显得你毫无礼仪教养可言之外,说不定还要连累翠鸳。”

    文琪脸色更白:“不关翠鸳的事。”想一想又道:“不能让祖母知道。”

    “此时才知道不能让祖母知道?”乔子筠摇摇头:“不知能不能瞒住。”见文琪垂了头,忍不住又劝道:“你且好生想想我的话,你也渐渐大了,一次两次大人们可能会原谅你年少不懂事,次数多了,免不了会失了长辈们的欢心,再往后呢?现在的只是暂时的,还有往后啊!”话只说三分,聪明的文琪立刻明白因果,抓住乔子筠的手:“筠姐姐,我该怎么办?”

    “先去跟宋家妹妹道个歉吧!”见她面色不虞,忙加了句:“毕竟你是妹妹,冲撞了姐姐总是不该。”

    两人到了乔夫人那儿,宋香浮早已告辞回去。文琪羞愧地跟乔夫人赔礼,乔夫人正色训戒两句,便罢了。文琪看一眼乔子筠,匆匆告别,带着翠鸳往揽月楼去了。

    乔夫人便问是怎么回事?乔子筠一五一十地说了。

    乔夫人沉默片刻,道:“一个呢,气性太大了些,一个呢,也太圓滑了些。”

    乔子筠笑嘻嘻地翻乔夫人的手掌看,一边问:“娘,可痛?”

    乔夫人答道:“刚刚有点,此刻好了。”

    “我还当娘不痛呢?话说回来,娘便是想要震慑一下四妹妹,当时摔杯子不成么?或者娘不习惯,要不,先叫白管事买它二三十回来,娘先练练手?也省得再发力猛拍,痛了娘的手。”乔子筠眨眨眼。

    乔夫人撑不住笑了,伸手在乔子筠腮上一拧:“你如今倒敢拿母亲取笑!”

    这件事到底还是让太夫人知道了。说是因为袁金红找宋香浮说话,却见宋香浮双眼红肿,背地里问了丹青才知道这事。当笑话讲给太夫人听了,说是“也不知道四妹妹哪这么大气性,如今连姑妈也冲撞了。”太夫人想了想,便命文珏、文琪、文玫抄《女诫》,一人五十遍。文珏也罢了,文玫却是一百个不服,闹了几次,后来还是宋香浮答应帮她抄才作罢。

    翠鸳则是当天晚上就送走了,至于是撵是卖,无人得知。

    乔子筠得知免不了长叹一口气。再一次庆幸自己穿越在乔家,是嫡女身份,且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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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终于吃到了想了好几年的元祖雪月饼~顿觉幸福无比!话说柠檬优格真是酸啊~

    又及:我这到底有人看不?虽说我挺习惯自说自话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