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毒死那倒是没有。”
姚妈妈继续往下说，“钱嬷嬷就递给香草一碗八宝汤，让她喝了。喝完汤，香草把沙瓮和汤碗收了想送回厨房去。刚走到耳房人就昏倒了，东西摔了一地。等醒过来的时候，门牙居然少了三颗。。。”
“香草呢？带进来！”秦氏的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仅仅两天的时间，她派给柳姨娘的两个丫鬟就全军覆没了。
香草像一团烂泥似的被拖进屋里来，披头散发的。秦氏弯下身，挑起她的下巴，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张开嘴巴！”
香草的嘴里像个血葫芦，还在不停地流着血，依稀地能辨清那少了三颗的门牙，绝对不是摔掉的，是用钳子类的利器拧掉的，连牙根都没给留下。
“太太，就是那个钱嬷嬷干的！”姚妈妈说完，又哭号起来。
少了三颗门牙的香草，说话都有些吃力，“太太，别听我娘胡说，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在耳房的地上，摔掉了牙齿。香草没用，愿意听凭大太太处罚。”
秦氏心里一阵发冷，在甄府这么多年，都是她算计别人，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两个一等丫鬟，一个被送人了，这一个算废了。那是三颗门牙呀！就是把香草赏给小厮，也未必有人要了。可是，这个哑巴亏，她暂时还得吃，把仇恨的种子，先埋在心里。柳姨娘一定会说是香草不小心摔的，香草只在暗香园呆了一天，就吓成这样，实话都不敢说，那钱嬷嬷的可怕可想而知。昨天请安的时候，小柳姨娘就带着她，长得五大三粗，跟个母夜叉似的。
正说着就有一个穿着暗红碎花夹袄的大丫鬟，来沉香园道歉，“柳姨娘身体不好，今儿个呕吐得很厉害，连苦胆都吐出来了。让婢子来给太太请安，还说让婢子带姨娘向大太太道歉。暗香园里的丫鬟管教不严，耳房地上有水，没擦干净，委屈了香草姐姐，摔得这么重。老爷请了张太医给姨娘看病，一会儿就到，柳姨娘说要给香草一起看病。”
暗香园派来的丫鬟至少给大太太传递了四条信息，首先，香草是摔倒的，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有连带责任的是暗香园的粗使丫头，没把耳房地上的水擦干净。这也怪不着小柳姨娘，丫鬟都是甄府的。其次，柳姨娘妊娠反应得厉害，不能每天早晨给太太请安了。再次，老爷已经专门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为姨娘瞧病，大太太想用甄家原来的医生给她看病，就省了这份心吧。还有，以后大太太想和柳姨娘过话，或者屈尊去暗香园，要是不愿意去呢，只能委屈着让丫鬟传话了。
七娘给秦氏请安出来，穿过沉香园的抄手回廊，边走边想心思。经过这两个回合，大太太和小柳姨娘的梁子是结下了。秦氏不仅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女人，同时也识时务懂进退。硬骨头啃不动，不一定马上要啃，啃不好会咯着牙。可以先放在一边晾着，人最怕的不就是给机会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七娘只顾低着头跟在百合的后面走路，不经意间和萧黎走了个面对面。萧黎身后跟了两个婆子和两个小厮，手里捧着账本和大大小小的锦盒。
“黎哥哥好！”七娘躬身福了一礼。
萧黎还了礼，转身打发了婆子和小厮，让他们把东西送到沉香园交给刘嬷嬷。
“今天早晨我路过鼎丰斋，正赶上椰汁莲蓉糕出炉，想起来七妹妹爱吃，就买了几盒，现在还是热的呢！说来也巧，就在这里遇见七妹妹，也省的我派小厮送到聆湖居去。”
百合忙伸手接过食盒，“七姑娘，莲蓉糕凉了就不好吃，一次也不易多吃，吃多了伤胃，我送到百草园一盒给秦姨娘尝尝吧！”也不等七娘应允，提着食盒自顾自地走了。
萧黎投过去感激的一瞥，百合是在给他创造机会单独和七娘说话呢。
“七妹，站着说话不方便，到紫薇七星藤下坐坐。”
月亮拱门内有一架紫薇七星藤，长得枝繁叶茂的。架子下有青石的桌椅，桌子上摆着茶具。七娘犹豫了一下，宅子里会有多少不坏好意的眼睛盯着她看，正好在紫薇藤旁边遇到带着椰汁莲蓉糕的萧黎，不太像偶然。可是，看着萧黎微红着的俊脸，湖水般清澈的桃花眼，脚却不由自主地挪了过去。
茶瓮里是刚沏好的热茶，萧黎给七娘斟了一杯。打开了食盒，又递给她一块莲蓉糕。“吃吧，七妹妹，我让小厮给三妹妹和四妹妹也各送去一份。”
七娘的心里一动，乖乖地接过那块糕吃了。不知道萧黎怎么知道她爱吃莲蓉糕，为了避人耳目，还要给两个姐姐都送去一份。这一刻她才明白，在甄府里的生活犹如走钢丝，不敢多说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心里最渴望的原来是真诚的关爱。
“七娘，你每天要给母亲请安，还要不停地做活，熬过这一段就好了...”萧黎停顿了一下，他怕说得太快，七娘没理解"这一段"是什么意思。“其实我也挺苦的，父亲去世后，我和母亲妹妹相依为命，好在有姨妈帮衬着找些生意做，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在七娘的心里滋生开来，自己在为母亲和弟弟操心，萧黎是为母亲和妹妹操心。
萧黎话锋一转，“好在父亲留下的产业，如果懂得节俭一两辈子倒也够用。只是我心里是个有想法的，总想让母亲妹妹和将来的媳妇衣食无忧，过得舒服畅快。”
说到将来的媳妇，萧黎的脸窘得更红了。七娘明白，萧黎可不是随便聊家常，是在向她晒家底呢。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至少称得上个小康人家。又表明了他自己是个有想法的男人，即便有点家底，也不能坐享其成，想让挚爱的亲人过得更好些。
七娘的脸上就挂着一抹难得的微笑，眉宇间宛若一泓宁静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和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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