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思念穆朵朵使得他在幸福的回味中,更加的落寞。郝文抬头环顾四周,突然遇上一双和他同样落寞失神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深邃,眼里的寂寞又如此的犀利,而从眼底深处透出的又是一种刻意掩饰的狂热。
郝文移开视线,在这纸醉金迷的场合此刻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都露出了本性。男人们想尽办法在猎艳,女人们欲拒还迎。
在这时候,两个孤独的男人的眼神碰撞,是多么的刻骨铭心。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寂寞和自己的简直一样他们都在思念他们心中的那个女孩。
郝文端详着对方高大结实的身体,像骑士或运动员一样的体魄。还有那不怒而威的气场。郝文第一想到的是,他像一头强壮的雄狮。
对方也看着郝文:高瘦却看起来强壮而冷硬的身体,冷峻的面孔,有点向俄罗斯人一样陡峭的五官。像尼斯湖底一样深黑的眼珠里似乎能藏下很多秘密。
他们没互相打招呼,就这么凛冽的对视。他们同样都是强势的人,却又有着相反的性格。对方看着郝文似乎看到的是北极冰冷的冰山,冷峭逼人。而郝文看对方却像是看到即将奔涌的火山虽然表面有冰冷坚硬的岩石做掩饰,但是你不知道他内部蕴含多大的能量。一种随时都可能奔涌而出的能灼烧一切的巨大能量。
聚会结束后,郝文也没有和那头狮子说过一句话。但是整个聚会中,他却用他那炙热的岩浆般的目光,在他心里烙下了生疼火辣抹不去的印象。郝文似乎闻到心被烧焦的味道。
而郝文不知道的是:他那像利剑和冰锥般的目光也深深的扎到了对方的心里。对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心被扎破,然而流出来的满腔热血却迅速被凝固。一种窒息的麻木之痛。
这就是冰火之战,不管双方谁赢了,都将同样伤痕累累。
聚会结束后,郝文几乎是在对方犀利的眼神下挽着艾莉离开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个人的存在让他莫名的不安。
郝文当晚住在艾莉那里,他决定找两个人照顾艾莉。他这样来回奔波实在太累了。不是他不愿意亲自照顾艾莉,只是精力有限。
第二天,他委托王小姐办了这件事。很快王小姐就告诉他已办妥。她找了一个资深营养师,会合理调配幼儿营养,利于幼儿大脑发育;并且这位营养师还懂一些早教知识。另外还找了一个保姆兼月嫂。她们都是很可靠的人。王小姐还告诉他艾莉生产的时候,再请一个短期月嫂做帮手就行了。她总是想得很周到,艾莉就要生产了,郝文都没想那么细。公司知道他和艾莉已结婚的人为数不多。大多都是嘴很严的人。郝文很信任王小姐,因为她还是他学妹呢。
有人照顾艾莉了,郝文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很多。似乎心理压力也小了。他可以专心的陪穆朵朵了。生活又变得美好起来。
郝文下了班就赶往穆朵朵学校,今天是周三,穆朵朵周四早上只有两节课。郝文想带她去别墅。当他赶到穆朵朵学校门口时,看到一辆似曾相识的沪牌照车。他有一种很莫名的紧张,接着他看到了和穆朵朵并肩走着的男人。他怎么能认不出他,那高大强壮的身体,那犀利灼人的眼神。
这时穆朵朵和他也看到了郝文。穆朵朵顿了顿,她似乎没想到郝文会突然出现。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高兴地跑到郝文跟前说道:“叔叔,这是雷恩,在我去旅游那次认识的。他救过我。”
郝文礼貌的和雷恩点点头。相距几步之遥的雷恩也对他点点头。然后他们对峙着,目光的碰撞就像冰与火的交锋。
穆朵朵完全不知道这场激烈的暗战,她转身拉起雷恩毛茸茸的大手雷恩立刻像卸了战袍的将军一样变得温和可亲。郝文看到他用最柔和的目光看着穆朵朵,似乎她是一个婴儿。穆朵朵说道:“雷恩,这就是我的叔叔,我的养父,现在他是我的未婚夫。”
当穆朵朵说到未婚夫时,雷恩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他直刺刺的把目光转向郝文。郝文被他灼伤得脸红到脖子。记忆中他成年后就没这么脸红过。
“叔叔”
穆朵朵唤醒了尴尬的郝文。
“嗯。”郝文机械的回答道。
“叔叔,我们能请雷恩吃顿饭吗?”
郝文慌乱的说道:“当然可以!”
穆朵朵高兴的转向雷恩用英语跟他说:“我的未婚夫希望你能和我们共共进晚餐,以示感谢。”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知道您有时间,您说过最近几天您有大把的时间和我呆在一起。”
雷恩耸耸肩,毋庸置疑是这样的。但是他并不希望还有第三人的参与。
穆朵朵当然看出了雷恩的不情愿,他不是善于掩饰的人。
她赶紧补充道:“你很喜欢骑马,我叔叔也一样,额我指我未婚夫。而且他也很喜欢研究汽车。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雷恩看着郝文说道:“我能猜到他喜欢骑马。”说完意味深长的盯着郝文。
郝文礼貌性的用意大利语和他打招呼:“那么先生,今晚请赏光!”穆朵朵不懂意大利语。但是郝文知道对面这人懂。
雷恩礼貌性的点了头,同样用意大利语说道:“很高兴再见到你!我很荣幸!”此时雷恩产生了探究这个男人秘密的好奇心。探究他那隐藏在,像尼斯湖底一样深黑的眼眸里的谎言。
郝文预定了一家西餐厅,邀约雷恩驱车前往。穆朵朵坐上了雷恩的车,她告诉郝文雷恩不熟悉北京的路。她跟他坐一起可以辅助他认路。郝文虽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酸楚的。
用过餐,雷恩邀请穆朵朵去他住的酒店,他表示有很重要的事。
穆朵朵看着郝文左右为难,她知道叔叔的脾气。表面静若止水,内心早就狂风巨浪了。她不想冒这个险,而且去的是酒店。雷恩看出穆朵朵的顾虑,便说道:“好吧让你的养父一起去吧。他只需单独在门口等你五分钟。”然后看着郝文用意大利语说道:“您知道,五分钟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他在讽刺郝文的阴暗内心。
郝文并不介意雷恩的讽刺,他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郝文带着穆朵朵跟着雷恩车,到了雷恩下榻的酒店。雷恩跟前台说了几句什么。郝文不想管这些,他坐到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一副等待好戏的表情。穆朵朵就坐在郝文身边,她觉得气氛很不妙,她不想惹叔叔生气。
过一会,酒店经理亲自将一个首饰盒郑重的交给了雷恩。雷恩接过首饰盒,径直向穆朵朵走来。郝文冷笑说道:“我以为什么重要事呢,原来也是俗人,哄女孩只会用物质攻势。”
穆朵朵没搭理他,她清楚雷恩虽然很慷慨,但他不是那种只会用物质哄女孩的所谓俗人。
“月亮!”雷恩打开首饰盒递给穆朵朵并问道:“你喜欢吗?”
这是一条老式的钻石项链,镶工很精致。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几颗钻石。最小的也有一克拉,最大的在三克拉以上。这条项链绝对价值连城!
穆朵朵使劲摇摇头:“不,我不能要!雷恩,谢谢你的慷慨,可我不能要。”
郝文这时冷笑着说道:“拿着吧朵朵,价值几栋别墅了。嫁给他你会幸福的。”
穆朵朵此刻觉得特反感叔叔,他怎么能变得这么尖酸刻薄又小心眼。还好雷恩中文不大好,他应该没听懂叔叔说的。
“月亮,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专门从德国寄过来的。”
穆朵朵笑笑:“就是从月球上寄来,我也不能收下啊。这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礼物,它价值连城”
雷恩说道:“这的确不是一件普通的礼物,但并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它的历史。你愿意听听它的历史吗?”
穆朵朵点点头。
“它来自拿破仑时代,传到我母亲的时候,已经有上百位女士戴过它了。她们都是品德优良的女士。”
“可我不是,我不配!”穆朵朵低下头说道。是的她不配,她曾经是失贞又流过产的不良少女。如果他不在乎失贞,但他至少会在乎她流过产。就算在中国人观念里思想很开放的欧洲,堕胎少女跟堕落少女几乎可以等同。因为堕胎本身违背上帝,也违背法律。穆朵朵可以选择隐瞒她堕过胎的事实,但是上帝知道这一切,上帝不能原谅说谎的人们。
雷恩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拉起穆朵朵的小手说道:“我母亲在去世前把它留给了我,她说让我把它给我最爱的女孩。”
“哦!我很遗憾知道这一切。我以为您母亲一直健在。你跟我说过要陪父母过圣诞节。”
“那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妻子。我一直尊称她为母亲。她是一位和我母亲一样优雅的女士。而我母亲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我很抱歉,把你引到这个沉重话题上了。”
“不!这没什么,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雷恩淡淡的说道。但是显然,他依然还会忧伤。
“月亮收下它吧,现在它属于你了,只有你这样的好姑娘才配拥有它。”
“不!我不会收下它的。雷恩你不了解我,我们才短短相处几天,你不知道我的复杂背景。我…不是你想象的好姑娘。”
“不!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跟你呆在一起的那几天是我人生最快乐的几天。”
“雷恩我们缺少了解,世界上没有真正的一见钟情。”
“好吧我承认没有真正的一见钟情,但是当你见到某个人的时候,你的心是否也会像被某种东西使劲碰撞一样颤动?”
“不,雷恩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穆朵朵刻意想逃开这样的问题。因为她的确有过这种感觉,只是她不愿意承认那就是爱。她觉得,爱因该是朝夕相处中积累起来的,短短几天的愉快相处只能说明他们志趣相投,并不能说明他们相爱。
“好吧就算我们彼此了解不够,就算你不能确定你也有同样感觉。那么月亮,你愿意彻底了解我吗?你又是否会给我机会了解你呢?”
“可是我订婚了,我的未婚夫就在我的身边,我不想伤害他。”穆朵朵犹犹豫豫地说着,她紧张的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神情木然的郝文。
雷恩看着她说道:“收下我的礼物吧月亮,如果有一天你会想起我,那么我会热切欢迎你的归来。”
“不!雷恩,你知道没有哪一天的。”穆朵朵有所顾忌的看了看郝文轻声说道。
雷恩看出了她的顾虑,他不会不顾穆朵朵的感受强迫她任何事。
“好吧,月亮,认识你很高兴。如果你不愿收下这份礼物。我将永远珍藏它。希望上帝保佑你,我可爱的姑娘,希望你幸福。”雷恩说完眼圈居然红了,也许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他耸耸肩,摊开手挤出一丝自嘲式的忧伤笑容,走开了依然头也不回。
穆朵朵站在原地捂住脸,剧烈的抽泣起来。此刻她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不想再顾忌叔叔的存在。世上已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无怨无悔的爱她;不求回报没有占有的爱她。
而郝文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和穆朵朵离开那个酒店的。他们心里都各自想着心事。在和穆朵朵的这段关系里郝文一直都想占有穆朵朵。所以当雷恩出现时,他莫名恐慌,他怕他的谎言被雷恩戳穿。然而谎言没被戳穿,对手却主动退出了。不过他的内疚却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男人,也像他爱穆朵朵一样爱着她。但是对方却表现出如此让人沉痛羞愧的大度。他觉得他连生气或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了。
虽然对方的爱深沉而炙热,但却没有占有,没求回报,他甚至没有戳穿他的情敌的肮脏谎言。这样的爱,是真爱么?郝文反复思考着,爱一个人真的必须占有才算得上真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