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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叹宫花寂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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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节 尚衣(二)

    怀容看着她们,不由得有些羡慕起来。这些绣女们不但技艺高超,而且这般受宠,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让人这般敬重,该有多好啊。她低下头去,膝盖微微地酸痛起来,看来这个尚姑姑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她就是这尚衣局的掌事女官吗?看来,自己以后在尚衣局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呢。

    尚姑姑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半推着接过了赏银,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襟内。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还跪在地上的怀容,带着一丝轻蔑地说:“这个丫头,你犯了什么错,被赶到这里来啦?”

    怀容低下头,不卑不亢地说:“奴婢愚钝,辜负了谨礼宫姑姑们的教诲,所以被赶到这里来了。”

    尚姑姑又是一笑,沉声道:“训其还未结束就被分配的宫女,除了被哪位贵人看中的,就是不规规矩矩的。我说的是不是啊?不过在我这里的宫女,没有一个不服服帖帖的,你既然来了这里,若是不听话,按照我们尚衣局的规矩就要严办了。我姓尚,是这里的承衣,你叫我尚姑姑就行。你出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就先跟着其他人学着点,先在舒承衣手下做个粗使宫女吧。”

    怀容没有多说什么,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只听尚姑姑又道:“怀容,从今日起,你就是内务府的人了,所有言行举止都关乎尚衣局的形象。尚衣局的宫女十诫,一会儿舒承衣自会跟你说明。在宫中做事,都是为了圣上和整个宫廷,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可明白了?”

    怀容顿首道:“奴婢知道了,谢尚姑姑的教诲。”说罢站了起来,小心地看了尚姑姑一眼。绣女珠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启朱唇道:“这丫头模样倒是不错,不知道女红做得如何?”她本就长得明眸善睐,这么一笑,真真是颠倒众生。

    被她一双漂亮的凤眼看得脸色潮红,怀容低头道:“奴婢自小女红就不好。”

    珠瑶的眼里似乎有遗憾之色,她淡淡地“哦”了一声,道:“倒是白白辜负如此好看的一双手了。”

    怀容渐有些惭愧,绞着衣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候雨墨已经取来了一百两银子,身后还跟着四个不是宫女打扮的侍女。雨墨当着珠瑶的面,给四位侍女各自称了二十五两银子。珠瑶颔首道:“谢雨墨姑娘了,尚姑姑,我等先告退了。”说罢,和其他三个绣女在各自丫鬟的带领下准备离开。

    尚姑姑陪笑道:“四位姑娘慢走,雨墨,快去送送她们。”

    雨轩走出房门后,尚承衣便换上了一副冷漠的神情,她威严地缓声道:“雨轩,带怀容去浆染房,交到舒承衣手下安排事物。”

    雨轩对尚承衣福了一福,冷冰冰地与怀容说:“跟我来。”

    二人在巷道中走着,雨轩始终一言不发,怀容耐不住这沉寂,不禁问:“这儿的掌事女官是谁,是尚姑姑吗?”

    雨轩看了她一下,不冷不热地回答:“不是。掌事女官是柳烟凝,官职正五品青衣。”

    怀容“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脚步已随她步入一间潮湿闷热的宫室。雨轩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对一个正在忙碌的宫女说:“舒姑姑,这是谨礼宫因犯了错误而被分来的小宫女怀容,希望能承蒙姑姑您的教诲。尚姑姑说,让她先在你手下做粗使宫女,可知道了?”

    怀容上前一步,福身道:“姑姑好。”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四十岁上下,鬓发花白,神情严肃的宫女站在身前,连忙低下头去,被闷热潮湿的空气呛得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舒承衣在洗得发白的裙子上擦了擦手,对雨轩点头道:“谢谢你了,雨轩姑娘,你先请回吧。”说罢又转身看了看怀容,道:“进了尚衣局,你就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宫女,而是要靠自己的手脚为宫廷劳作的人了。在这里,你就没有选择做与不做的权利,什么命令都要严格执行,否则打死不论。可听见了?”

    说着,舒承衣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做了下来,打量着怀容的身板,悠悠道:“既然是新来的,我就跟你宣讲一下这尚衣局的规矩。第一,遵守宫规;第二,上头的旨意要坚决执行,不得质疑;第三,听从管教女官和宫女组长的话;第四,每日寅正起床听训,不得偷懒;第五,不许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第六,不准看重穿着饰戴;第七,不准有口舌是非;第八,不准装病偷懒;第九,不准私自出尚衣局宫门一步;第十,不准与训者顶撞。这十条若是违反了一条,罚闭门思过一天,不准吃饭,若是屡教不改的,杖责贬入浣衣局。可记住了?”

    怀容有些头昏眼花,自知是不能适应这里闷热潮湿环境的缘故。她强打精神点头答道:“奴婢记下了。那请问姑姑,奴婢的食宿该如何呢?”

    舒姑姑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这条巷子的尽头,你随便寻一间有空铺的房间就是了。在尚衣局,每日的饭食上下一顿,由尚食局送到寝间门口,食毕就去明德殿听各自姑姑的早训。晚食在一天劳作结束之后,大概酉时的样子,寝殿门口就食。好了,该交代的我也已经交代完了,你也该知道怎样在尚衣局做一个宫女了吧。你从前犯过的错误在我这里一笔勾消,但是,若是你在我的手下再不老实的话,我定不会饶过你。”

    怀容抿紧嘴唇,神色分外恭谨,只道:“请问舒姑姑,奴婢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舒姑姑看了她一眼,说:“我这浆洗房暂时也不需要人手,林美人分娩期也近了,为她和新皇子做新衣的人手还不够,你去挑水把东六厅打扫出来。听着,地上不许有堆积物,桌子上更不能有一丝灰尘,否则弄坏了进贡的杭绸,这罪名你可担当不起。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别以为你穿得这么光鲜就是小姐了,奴才就别这么讲究!还不快去!”

    怀容连忙应了声是,赶快行动起来。她知道,自己不乖乖听话,是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怀容清楚,这些姑姑常年劳作,是一向不待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的,看着她们年轻,便越发显得自己人老珠黄了。怀容的心里也对她有些悲悯,谁知自己以后也会不会向她们一样老死深宫呢?

    她想着,立刻拎着水桶往外跑去。巷道的水井旁边有几个正在浸润布料的宫女,见了怀容也丝毫没有理会,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怀容不禁有些喟然,看来尚衣局的规矩的确是极严的,劳作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大家只顾着做自己的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那样毫无感情可言?难道大家平日都是一句话不说的么?

    怀容数了东边第六间厅殿推门走进,由于东六厅长久无人劳作,灰尘有些呛人。怀容连忙用笤帚扫了扫灰尘,挪开了地上的杂物,往地上撒了些水,继而又擦起桌子来。

    那水曲柳的桌子由于长久没人用过,木纹缝中藏着堆积地灰尘,怀容换了好几次水,搓洗了十几次抹布,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桌子擦干净。待她打扫好时,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