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与大少爷文瑞即刻换了素服前去吊唁。
文太夫人坐在厅内对着乔夫人叹气：“二丫头福薄，小小年纪便遇上这等事，想来还不知怎么伤心悲痛呢？如今她母亲也卧病在床，家中无人，只有请你帮我去探望她可好？”乔夫人连忙答：“却是应当的。”当即告辞回房换衣准备出门。
文琪呆呆木木地坐在乔子筠房内。乔子筠知她心内难过，有心安慰，却找不到言语，只得陪在一旁做针线。一时从窗户里见乔夫人突然回来，连忙迎了出去。
“收拾一下跟我去张府看你二姐姐。”乔夫人匆匆吩咐：“你们姐妹也比较好说话。”
乔子筠连忙道：“不如带上四妹妹吧？她自幼和二姐姐好，一直忧心着呢。”
乔夫人点点头，乔子筠连忙进屋通知文琪，一边叫流萤准备衣裳。突然想到，又去询问乔夫人：“二姐姐遇到这种事情，亲娘若在身边，必定是个大安慰。能不能把方姨娘也带上？”
乔夫人迟疑了一下：“大哥不在，这事需得问过大嫂。”
乔子筠未料姨娘出府还需主母同意，愣了一下又道：“那我叫胭脂去问问大舅母？”
乔夫人看她一眼，道：“你倒以什么身份去问？”转身吩咐桂枝：“去跟大太太说，我想请方姨娘陪我去趟张府，看看二小姐。”
桂枝领命而去，不一刻返转，后面跟了一身素衣的方姨娘，眼圈微红，一见面便给乔夫人行了个大礼。
乔夫人眼底闪过一线怜悯，嘴上却淡淡道：“姨娘何必如此重礼，桂枝，快把姨娘扶起来。准备齐全，我们这便出门了。”
张待郎府白幔素披，一派愁云惨淡。府门口有管家迎送，听说是二少奶奶府上女眷，忙开门将油壁马车迎了进去。行至二院外，车停了。车帘一掀，文珏的陪嫁丫鬟小莲迎了上来，给乔夫人她们请安。乔子筠下了车才发现小莲头发挽起，已是妇人打扮，心中不由一凉。
乔夫人扫了眼小莲，问道：“二小姐可好？”
“小姐前几日一直守着姑爷，自今早姑爷去后，便晕了过去。太医已看过了，说是伤忧过度。开了药，小姐却不肯吃。”小莲低声道。
“二姐姐不吃，你不会强灌吗？”文琪浓眉一掀，质问道：“二姐姐自小身体弱，哪里经得起这等操劳？你是二姐姐带过来的人，也不知道劝劝？”
小莲缩缩身子，不敢接话。
“四妹妹别说了，还是先见二姐姐要紧。”乔子筠劝道。文琪咬咬唇，忍住没说话。一行人随着小莲一直走到南院弃疾楼。
刚进院子，一个二十初头的妇人带着两个丫鬟迎了出来。小莲低声道：“这是姑爷的大姐。”
“来得可是亲家姑母？”那妇人颧骨高且突，两道细眉又弯又挑，生就一副凉薄相。
“正是，不知如何称呼？”乔夫人温言道。
“我是张兴的大姐，夫家姓秦。”秦家奶奶扫一扫跟着她身后的乔子筠、文琪，眼睛在方姨娘身上转了几转，行了个礼：“今天事忙，家母突闻噩耗，悲痛难抑，卧病在床。只得遣我来招呼诸位，礼数若有欠缺之处，还望姑奶奶不要见怪。”
“秦家奶奶客气了。”乔夫人还礼：“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伤心难奈。只是还望亲家母节哀，凡事当以身体为重。便是二少爷九泉之下，也当心安。”
“姑奶奶所言甚是，我会转告母亲。”秦家奶奶眼圈略红：“二弟媳刚刚醒来，几位且随我来。”
一行人进了内室。乔子筠便闻到一股子久不通风的霉烂味，料来是张家二公子肺痨怕风，所以屋子久不开窗。想着这屋子里还不知闷着多少病气，呆在这屋里，就算不病也得过了三分病气，不由皱皱眉。
文珏死气沉沉躺在床上，煞白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天花板。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出嫁时那略带婴儿肥的圆脸此刻全凹陷进去。方姨娘一见，泪水便滴了下来，又不敢乱了规矩，强自忍着，眼睛却瞬也不瞬盯着女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乔夫人心中也是不忍，开口道：“二丫头，我们来看你了。”文珏眼光直直的，对也不动，恍如未闻。小莲走到床边，轻声提醒：“奶奶，姑奶奶、表小姐、四小姐以及方姨娘来看你了。”
“姨娘？”文珏干涸的眼睛突然泛起一丝涟漪，轻声试探着道：“姨娘？”缓缓转过头，看到立在乔夫人身后的方姨娘，整个人一点点活转过来，然后大滴大滴的泪珠不间断从眼中滚了出来，抬起手伸向方姨娘，颤抖着一声一声地叫唤：“姨娘，姨娘，姨娘……”方姨娘再也无法克制，几步走至床边揽住文珏，泪如泉涌。母女相拥泪下。
乔子筠心中一酸，泪水险些滴了出来，忙转过头去。文琪用手帕捂了脸低声抽泣，不一刻，手帕便已湿透。乔夫人尚能自持，只是眼圈红了又红。一边的秦家奶奶注视着拥抱住的母女，眼底却有掩不住的轻蔑。
乔夫人有心让文珏母女说两句私房话，便转身对秦家奶奶道：“既是来了，总要去灵前为侄婿上一柱香，也算尽了心。不知秦家奶奶可方便安排？”
秦奶奶扫了一眼哭作一团的文珏母女，道：“姑奶奶有心，请随我来。”乔夫人看一眼乔子筠：“你和三妹妹在此陪陪二姐姐，不要到处乱跑。”便随她去了前堂。
“小莲去把二姐姐的药重新热一热，小桃去提壶热水，准备侍侯二姐姐和姨娘匀面。”乔子筠见乔夫人与秦奶奶的身影消失在屋外，便将两个丫鬟打发出去，把扇户推开散气，然后拉着文琪到外室寻个地方坐下。
抬眼见文琪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兀自拿湿帕子捂着，忙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轻声劝道：“我们是来劝二姐姐节哀的，你倒好，只知道自己哭。”
文琪撇撇嘴：“……我看着二姐姐的样子，心里难受……”
“难受也得忍着，呆会儿再进去，可不准哭了。”见文琪抽抽泣泣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如安慰乔子言一般，慢慢抚着她的背，舒缓她的情绪。
半晌，文琪方渐渐止了，低声道：“筠姐姐，我以后会不会和二姐姐一样？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来看我呢？我又没个姨娘，比之二姐姐更是不如。”说着，泪又下来了。
“瞎说什么！”乔子筠轻斥道，缓一缓又说：“且别说一切当往好处看。就算真有那一天，不是还有我吗？你叫我一声筠姐姐，我便是你亲姐姐。我会去看你，陪你的。”
文琪用手环住乔子筠的腰，小声地说：“筠姐姐，幸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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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