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纪来了,我可受不了这通吵了。”太夫人看着女孩们吵作一团,笑骂道:“不如把这群糊孙都给我赶到洗梧苑去,纵是闹翻天也没人管。”
“外祖母您不舒服吗?”乔子言闻言,蹬蹬蹬跑上前,睁着大眼看着太夫人,还伸出手在太夫人鬓角轻轻揉按。“以前在家,我吵的时候,姐姐就会说我把娘的头都吵痛了。外祖母,您也被我们吵得头痛吗?姐姐以前就是这样帮娘揉的。”
乔子言伸手,太夫人始料未及,身体僵了一下。闻言却慢慢放松下来,伸手摸摸乔子言的头:“言哥儿真乖,外祖母舒服了。”
乔夫人想起那当日辛苦,不由微微低头,眼角渐湿。
丫鬟进来通禀:“大少奶奶来了。”
太夫人不由笑道:“是说觉得少了什么呢?原来少了这只泼猴子,那不要紧,还翻不了天。”众人一阵笑,乔子筠就听到一个声音越众道:“往常我没来,太夫人还能问上一遍。今儿个我因办事来晚,太夫人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可见有了三姑奶奶和表妹,表弟,太夫人如今就不疼我了。”
话音刚落,一个艳光丽人便被婆子媳妇拥着走了进来,也不先向老夫人请安,就转向乔夫人,行礼道:“金红给三姑姑请安。”抬头细细看了一番道:“往日在家便听说三姑姑乃是神仙人物,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太夫人舍我疼您也是人之常情。只望三姑姑为着这个原因,多疼侄儿媳妇几分,金红就心满意足,不敢奢求了。”语调哀泣,余音含怨。
太夫人正在喝茶,一口茶还没下咽,被这一翻做作弄得全喷了出来,指着袁金红道:“快快快,快给我撕了她那张蹬鼻子上脸的嘴。”袁金红连忙上前,接过丫鬟的手巾,帮太夫人拭衣裳上的水,一边道:“太夫人快别激动,待我见过三姑奶奶家的表妹、表弟,我自个儿撕。只是不知道太夫人是想我横着撕呢?还是竖着撕?撕完是直接上盘拌着香油下饭呢?还是先上锅蒸一蒸?”话音未落,众人又尽皆大笑。连大夫人李氏也撑不住,忙用袖子掩了脸。
袁金红过来一手携了文子筠,一手拉了文子言,左右打量,啧啧称赞:“真不愧是三姑奶奶,瞧这一对儿女养得,跟那画上观音座前的金童和龙女一般。”说必看看文子筠,又看看太夫人,疑道:“我怎么觉得这表妹长得不像三姑奶奶,倒像太夫人呢?”
“可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说。”太夫人笑呵呵道:“我也觉着像。这不,连我的羊脂玉镯都给了她。”
“哟,表妹一来,太夫人就把压箱底的宝贝掏出来了。到底是表妹金贵,哪像我们这等没人疼没人爱的啊?”袁金红以袖掩面,作垂泪状。众人又笑,太夫人道:“你表妹孤母幼弟,你不说多疼疼她,倒还在这里吃昏醋?”
“太夫人发话了,我哪儿还敢不疼。原是十分疼爱,如今多出二分,到是十二分疼爱了。”袁金红又拉起乔子筠的手,“如意,也去翻翻咱们家箱底,翻两件压箱宝贝出来,先送来给太夫人瞅瞅,可能配得表妹表弟。”
身后的青衣丫鬟笑着应了,不一会用托盘奉上两件物什。
“太夫人看看,这可还配得?”袁金红拿起一串明珠项链,每粒珠子大约拇指大小,难得的是通体浑圆,且颗颗匀等,莹光流转。袁金红将明珠在乔子筠颈间比划。乔子筠知此物贵重,正想推辞。却不料太夫人道:“也还罢了。筠丫头收了,不许跟她客气。”乔子筠只得称谢收下。
“太夫人,再看看这个?”袁金红捧起另一样东西。却是用赤金打出的一串十二生肖,个个小酒盅大小,形态各异,精巧异常,用红绳串作一串。“这个,送给我的小表弟。”袁金红将金十二生肖递给乔子言,乔子言果然十分喜欢,谢过之后,又拿去给太夫人和乔夫人看。
太夫人见袁金红确实用了心,十分欢喜:“这就对了。多疼疼你的表弟表妹,我就多疼疼你。”
“太夫人只要不动不动就撕我的嘴就行了,除此这外,金红也不敢多求了。”
来了“史湘云“,怎么能没有”王熙凤“?乔子筠看着乔家大奶奶袁金红,这才真是一张利嘴,一来便是全场中心。只是婆婆还在场,便这般锋芒毕露,太夫人是哄了,却冷落了婆婆,不知道这当婆婆的心里又做何感想?一念及此,乔子筠不由看了看大太太李氏。却见大太太神色不动,说不上欢喜,也看不出恼怒。
“趁着三姑姑高兴,金红先向三姑姑,表妹,表弟陪个不是。”袁金红眼神一转,便对着乔夫人恭恭敬敬拜了下去,乔夫人忙起身拦住:“侄媳妇这是什么话?”太夫人拦住她道:“咱们先让这猴儿说清楚是什么事,便是能原谅也得让她放出些好处来?”一席话说得众人又是一笑。
袁金红便立在下首,老老实实把今日车马受惊,险些出事,幸好有人相救的事情讲了一遍。口齿清楚,原原本本,既无多加,也未删减,客观公正,涉及自身,也并未对责任有半分回避。乔子筠倒佩服她起来。
太夫人眉头一锁,看着乔夫人道:“我是说本是一路的,怎么你倒先过来了。”
乔夫人只得陪着笑说些“文管家和白管家已追去了,怎好让娘担心,所幸有惊无险”之类的话。太夫人便叹口气:“难为你还陪着我说笑半天。”
乔夫人闻言,不由低下头去。乔子筠和乔子言忙偎了过去,乔夫人抱住乔子言,忍不住泪水盈眶。当时马受惊冲出,她心急如焚,立刻吩咐车夫追去,却被文喜拦住,垦切劝她先行回府,她听管家所言有理,也知他要顾忌她的安全,自己反而是个拖累,于是决定先行回府等待。一路强颜欢笑,度秒如年。只到太夫人的大丫鬟银露借故出去片刻,回来对她点点头,她整个人才安定下来。
“车夫是谁?”太夫人语气一厉,瞬间便从那个慈爱的老太太变成了当日掌管侯爷府的内当家。
“孙孝山家的二儿子孙成。如今他们一家还有管家文喜全在外面候着,等着给三姑奶奶一家请罪。”袁金红恭敬回道。
“还请什么罪?难不成伤了主子,请个罪就没事了?文喜罚半年俸禄。至于孙家那二小子,连匹马都不能制住,还当什么车夫?打五十板子,打不死就直接撵出去,永不录用!”太夫人拔高声音,发作道。袁金红不敢求情,一一称是。
“救人的是谁?”太夫人缓了口气,又问。
“铁骑营曹可为将军。”
太夫人皱皱眉:“偏生是他?”想了想,道:“也罢。玉瓶,去把我库里那扇镂空雕四季湖景的紫檀木屏风搬出来,明天请瑞哥儿带着登门拜谢。”
铁骑营?曹可为将军?乔子筠回忆起今天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极英俊的眉眼,却丝毫无损他的威严,气度沉凝,不知为何乔子筠就想起了胸有沟壑这个词。如果不是一切尽在掌握,有怎么会有那份稳?
乔子筠暗地里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以前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再苦再累,自己的命运总还在自己手中。而现在,自己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她绝对相信爱女的乔夫人是绝对会尽力给她最好的。可是问题是,乔夫人心中的最好和她心中的最好差距不是一般两般的大。那隔了整整两个社会形态。如今能如何?也不过走一步是一步。这算是穿越最大的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