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亚亚上来扶何兮的时候,何兮恨不得就晕死在地上算了,更难堪的是,郁浩瑞的新欢换好衣服出来了,也热心地奔过来帮忙扶她。可想而知何兮此刻的感受,两个字能形容——揪心啊!
“大姐,要不要紧?!”瞧这称呼,她什么时候就成人家大姐了?抬头再看看人家那百分之一千真心的脸,何兮暗叹,现而今90后的心计也不容小觑了。
何兮灰溜溜爬起来,扶着兰亚亚的手往外走,“新欢”还揪着她的手关切,“伤着了没?要不要送去医院,我男朋友的兰博基尼就停在地下停车场,我们可以送你。”
何兮咬牙忍,膝盖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果汁机似的搅着酸.之前,郁浩瑞很少开车带她出去,偶尔几次都开着一辆满大街可见的别克。去见他的朋友,或者他喝酒了才能慎重一次,坐老王开着的那辆奔驰。看看,一个“新”字就是不同,连那么招摇的跑车都开出来了。
忍,千万得忍,怎么说临了还给了一钻石手镯呢!
何兮咬牙,装聋作哑,继续往前走,可是手臂又被拽住了,她心里的那口气一时岔了道,虽强压了声音,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了,“我很好,谢谢关怀了!”
额,一回头她才发现拉着她手臂的换另一个人,这人很眼熟,在哪儿见过?啊,天,是乐泽!郁浩瑞的那个小舅舅乐泽!
刚刚就是撞上他了吧?怪不得黑心,原来是蛇鼠一窝!
狰狞的表情根本不想收回,何兮心里虽恨不得用叉子戳他几个大洞,可是那晚的吻还记着呢,于是恼怒就成了尴尬,尴尬就成了狼狈,狼狈就成了胆瑟,胆瑟了自然就手足无措了。
“那什么,我要走了。”松手吧,求你了,大地主何苦为难我这个一无所有的贫下中农。
乐泽表情很淡,如果只看他的唇,甚至可以感觉到一丝礼貌性的温和。
可就是这恳求的一眼间,何兮才忽的发现,上次觉得他和郁浩瑞长得像根本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而产生的主观性错觉,他们不像,一点儿都不像!郁浩瑞那人生来就是嚣张的代名词,眉眼里总是带着不容人忽视的痞气,嬉笑怒骂,他想干什么就是什么,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你想吃法国菜他能立马给你弄张机票飞去法国的那种。但是如果他气了、怒了,他能把你整得爹娘都认不出来。说白了就是任性,他不但任性在心里,还任性的脸上,龙卷风似的,霸占你的身心,不给你丝毫犹豫的空间。
而乐泽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谦逊有礼,是那种在大家族,或者顶级学府里淬炼出来的绅士风度。可事实上,那双黑瞳里却尽是冷淡疏远,何兮甚至觉得,他的骨血里都刻着阶层偏见。那种偏见有的人明摆在脸上,就成了傲慢的暴发户,而他隐住了,就成了令人自惭形秽的高贵。
何兮还在愣怔中,郁浩瑞走上前来,手臂自然而然落在“新欢”腰上,唇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对乐泽道:“今天真是巧啊!”
乐泽的眉头微微一蹙,刚刚扑怀而至的柔软躯体带来的心悸,让他本能地躲了开去,他不喜欢这种不由自己控制的情绪,更不喜欢那个女人看见他后露出的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更讨厌在接触的刹那间自己忽的又想起了那晚的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拉住了她,却知道郁浩瑞走上前来搭话的原因。
长得再居家,也不过就是一个花钱就能买到的女人而已,不值得为了她破坏自己和郁浩瑞的关系,乐泽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
于是,他松开了何兮的手臂,再不把这个简简单单就搞乱了自己心思的女人放在眼底。
“大姐在楼下看见你了,她遇上了朋友,让我先上来和你说一声,她想见你。”瞬息的恍神不过一闪而过,乐泽微眯的眼眸已恢复惯有的锐利,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乐泽怀里的女人。
这要是何兮,立马就知道是自己该退场的时候了,再高调的外遇还是外遇,人家郁浩瑞正牌女友的位置上有人坐着呢。
何兮不知道“新欢”最后有没有能蒙“太后”召见,她很理智地逃了。现而今,她是被弃的“狐狸精”,不从良不成了。
郁浩瑞佳人在怀,那双斜长的眸子尾梢上挑,带着一丝不羁的笑,目光玩味地锁在那个狼狈而逃的女人身上,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惋惜地收回来看向乐泽,“老佛爷又要降什么旨了,连你都搬出来?”
“你也老大不小了,玩心也该收收。他们老的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件事。”
郁浩瑞拍拍怀里听话的女孩,在她的脸颊印上一吻,“他们说着不烦,我听着都烦了。”话这么说,他还是耐下性子哄了哄自己怀里的女孩,让她先回去。女孩不依地嘟着唇,郁浩瑞好似失去了耐心,眉头忽的一皱,那姑娘这才领略到郁少爷的脾气,不甘不愿地先走了。
人一走,郁浩瑞脸上的甜情蜜意就被某种说不出来的厌烦替代了,他懒散地把双手揣进裤袋里,从乐泽身边擦身而过,“你就好了,经过了那么一次,一劳永逸,谁还敢在你面前提结婚的事?”
只这一句话,乐泽脸上的温和再装不下去,瞬息冷凝成冰。照着别人的伤口下刀子,也只有郁浩瑞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他……或者他,要多久才能忘记那个人,或者那个人带来的伤口。
何兮以为兰亚亚至少会问她郁浩瑞是不是那个金主,可是兰亚亚没有问。何兮自己倒是先忍不住了,兰亚亚虽然不说,其实她挺在意何兮有事瞒着她的。
当天晚上,把其其哄睡后,何兮就主动去兰亚亚的房间交代。
“站在门口干嘛?有事跟我说?”
“嗯。”
“想说什么?想告诉那个人就是郁浩瑞,还是想告诉我你很可能马上就会被人踢掉?!”兰亚亚专注地在电脑前忙着手上的工作,头都没抬。
何兮吃了一惊,走过来,“你认识他?”
“刚开始没想起来,后来来的那个是我们总公司的大BOSS,我谁都不认识也不敢不认识我的衣食父母啊!不过,他们家的事,你知道吗?”
“什……什么事?”
何兮坐到兰亚亚身边,看着她在电脑上整理图片和稿件。兰亚亚是个外景主持,做人又爽气豁达,在公司混得很好。
“外甥喜欢舅母,惊世骇俗不伦恋!情殇,外甥、舅舅难择,红颜祸水坠楼亡!……还想听吗?这就是当时报道的一些标题,占着各大娱乐头条几乎一个月。”
曾经有过那种猜想,可是真正听到真相何兮还是僵住了,猛然有种踮脚站在屋檐上,被寒霜打了一遍的感觉,她没来由地觉得脚下空无,寒意冰针一样凿进了身体里。
这就是他露出那种笑的原因吗?
何兮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唇……
没有经过的人,永远不知道被用作替代品,是怎样的悲哀。
幸,有一样是像的。
伤,有一样是像的。
……
“何兮,唉。”兰亚亚放下鼠标来握住何兮的手,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清醒一点吧,灰姑娘再落魄也是个贵族,郁浩瑞那样的人对我们来说就是病毒,能远则远,沾染不得的。”
何兮垂下眼帘,掩下眼底的失落,头一侧靠在兰亚亚的肩上,孩子气地嗫嚅:“我也知道,可是奢望是戒不掉的瘾,我……喜欢他很久了。”
兰亚亚同情地拍拍何兮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何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好像要睡着了似的,“最近一段时间,我常常在担心,离开了他我要如何生活。我做不了女强人,也没什么特殊能力,我担心以后养活不了其其,担心不能给其其舒适的生活……亚亚你知道吗?那种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我过过,所以我不要其其过,也不要其其将来为自己没有钱读书烦恼……”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带着一个婴儿是如何生活的,外人根本无法猜想。至少在兰亚亚遇到她的时候,她还咬牙挺着,做廉价女工,一天只吃一餐,在别人的有色目光下带着孩子上学。她依附郁浩瑞的时候,也曾经让兰亚亚唾弃,斥责她自甘堕落,可其实她自己更加唾弃自己吧,或许她也曾经挣扎过,想要高洁地活着,最后却还是妥协了。
郁浩瑞从来就没有给她退怯的机会,他磨光了她的棱角,强势地剥脱了她对未来的期许,那种豢养,残忍得近乎恶毒。
兰亚亚细声安慰道:“混担心什么,现而今你见过几个饿死的,况且还有我啊,我会帮你的!”
这几年,何兮何曾为自己活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其其,哦对了,还有那个生下其其就离家出走了的姐姐。小时候曾经被抛弃过的阴影挥之不去,她坚决声称其其是她亲生的,你要说她懦弱,她其实又是何等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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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男人,本应该是最理所当然的事,可现在对她,却成了最大的奢侈。
兰亚亚低头看向小女孩一样靠在自己肩上的何兮,沉吟片刻,肩膀一顶把她拱得坐起来,“好了啦,别在我面前做多愁善感的模样,这么装可怜还不是想我不跟你计较你瞒着我的事?回你房间睡去吧,我懒得跟你计较!”
何兮揉揉眼睛,好像刚刚泫然欲滴的眼泪真的就不见了,甚至露出那么一点儿孩子气的狡黠来,“嘻嘻,是你一直瞎帮我担心,我昨晚就拿到分手礼物了,好重的一个镯子呢。从明天开始,我要努力向职业女性的方向发展!”何兮装模作样地举手发誓。
兰亚亚不雅地丢了个白眼,“我去找我表哥帮忙约时间,到时候,你不要给我打退堂鼓就算帮我忙了!”
何兮举双手保证了,这才从兰亚亚的房间出来。
帮兰亚亚带上房门,她嬉笑的表情瞬间黯淡下去,唇角却依然挑挑勾出个弧度来,最近怎么就觉得这么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