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冲着扎比尼夫人的背影问道:“我伟大的主人继承了斯莱特林的蛇佬腔,为什么布雷斯却听不懂蛇语呢?”这句话似乎具有摄魂怪的魔力,把大厅的人声、乐音和欢乐全都吸走了,恐惧到令人窒息的冷气笼罩着所有的人。
伏地魔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有那么一瞬间伊芙觉得他的猩红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贝拉的言外之意,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
布雷斯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想把她藏到自己的身后,但是他既不发抖,也没有什么惊惶之色,面上淡淡地注视着贝拉,听她继续嚣张地说下去:“噢,瞧我这记性,布雷斯的父亲本来就是雷克希尔肯特——你的第一任丈夫,布雷斯长得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冷笑了两声,“巧的很,肯特的面容在某些地方跟我伟大的主人有类似之处,除了他的皮肤颜色——这一点,布雷斯也像他。”
此时扎比尼夫人已经恢复了镇定,她以天真的神情看着贝拉,说道:“梅林呀,贝拉,你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布雷斯的肤色得自我父系的遗传——我已经忘了雷克希尔的长相了。”
贝拉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她扬起手叫嚷道:“为什么提这些陈年旧事?因为有些不要脸的下贱女人非要把自己的贱种说成我尊贵的主人的后裔……”
“贝拉!”伏地魔断喝了一声,他的双眸变得血红,看来更加可怖。但是贝拉热切地匍匐到他的脚边,殷殷地说道:“我的主人,我不能忍受有人欺瞒您……”扎比尼夫人泫然欲泣,于是一个名叫特拉弗斯的食死徒主动站出来为她解围:“贝拉,你一定是喝醉了,我们伟大的主人怎么会受人欺瞒呢?要知道,即使是斯莱特林的亲生儿子也不是个个都会蛇语,蛇佬腔和肤色都是可以隔代遗传的。”他压低了声音,继续劝说道,“再说今晚也不是讨论这些的合适场合。”不少食死徒开始附和,伏地魔沉吟着,提到蛇佬腔,他自然想到了当代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他向伊芙这边扫了一眼,伊芙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用“闭耳塞听”与她细语:“一会儿你跟布雷斯走,不用担心扎比尼夫人,我来保护她。”那是教授的声音,与此同时,布雷斯的手指在她的掌心点了点,她明白这表示布雷斯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那边厢,贝拉从地上一跃而起,她的黑发根根竖起,气势夺人地逼近扎比尼夫人。扎比尼夫人轻叫了一声,有些狼狈地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伏地魔的身后,她在伏地魔的耳边呢喃了几句。伏地魔的表情柔和了,他一挥手,贝拉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但是她依旧用不加掩饰的眼神凌迟着自己的情敌。
伏地魔缓缓地开口了:“贝拉,你一向是我最忠诚的朋友,但是这一次,你过分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有令人心胆俱裂的力量,一根接骨木魔杖旋转着出现在他的手指尖上。贝拉的脸变得煞白,她喃喃地说道:“主人,您不相信我……”
伏地魔没有回答,所有人的心全都吊到了半空,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挥出一个“阿瓦达索命”的时候,一直站在近旁的小莱斯特兰奇先生开口了:“请原谅,主人,我的嫂子莱斯特兰奇夫人方才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他一口气说下去,就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我们有证据……”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木盒,他像盯着这世上最令人厌恶的东西似的,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伊芙离得很远,看不到盒子里的东西,但是她感到紧握着她的手的布雷斯猛得悸动了一下,她把藏在袍袖中的魔杖捏得更紧了。
小莱斯特兰奇继续干巴巴地说道:“这是雷克希尔肯特的骨头——要找到这个还真不容易,不知道是谁,把他移出了肯特家的家族墓地……”现在贝拉重新来了精神,她从方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亢奋地从自己小叔子的手中把盒子抓过来,神经质地笑着说道:“我在这块枯骨上施了血缘识别咒,怎么样,维西尔?让布雷斯滴一滴血在这块骨头上,大家就都清楚他到底是谁的儿子了。”
扎比尼夫人厌恶地说道:“你们去盗了雷克希尔的墓?真可耻!我不会同意布雷斯这样做得,这是对我的公开侮辱!”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伏地魔说的,伏地魔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我倒是很想来试一试。”当伊芙发觉是布雷斯发出的这个声音的时候,布雷斯已经甩开她的手臂,走向大厅的中央了。扎比尼夫人被吓得语无伦次:“……不……布雷斯……你不能……”
布雷斯已经走到了大厅中央,面对着伏地魔,但是他一眼也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母亲:“我想知道,妈妈,我必须证实……”扎比尼夫人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伏地魔开口了,他的语气冷得就像冰:“就让布雷斯来证实一下吧,维西尔,我也想知道。”
布雷斯挽起了袖子,贝拉高高地捧着盒子,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向盒子周围涌去,现在伊芙看清了盒子里的那截白骨,灰蒙蒙的,就像一段烧过的树枝。伊芙心里模模糊糊地想,这就是布雷斯的父亲吗?然后她看到一滴鲜血滴了下来,落到了白骨上,就像雨水落到了久旱的沙漠里,转瞬间就渗了进去。
伏地魔狂怒的吼声震碎了大厅的天花板,他的两只蛇眼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他猛得举起了魔杖,正要劈下,伊芙已经先于他动手了,她大喊了一声:“除你武器!”伏地魔往后踉跄了两步,但是魔杖并没有脱手,布雷斯这时也利落地劈出一个咒语,伏地魔抬手一挥,咒语被拨开了。伊芙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恐惧——他太强大了,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她平生第一次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伏地魔这个时候反而沉静了下来,他冷冷地说道:“除你武器?这是哈利波特那个废物才会采用的招数。罗兰小姐,做为一个斯莱特林,你还不够狠心。让我来教教你吧,对待敌人,最起码应该施一个‘钻心剜骨’!”他的话音未落,魔杖已经直直地劈下,伊芙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恰在此时,“嘭”的一声,米莱蒂出现了,它张开双翼,护在伊芙面前,同时口中喷出熊熊烈火。伏地魔大声诅咒着,食死徒们也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贝拉莱斯特兰奇,她紧紧跟着伏地魔,与米莱蒂缠斗在了一起。
米莱蒂是一只魔力强大的凤凰,它虽然是一位巫师的宠物,却从未瞧得起任何一个巫师,但是在这么多高手的联合狙击下,米莱蒂也招架不住了。魔咒在大厅里乱飞,凤凰之火点燃了大厅里的每一样东西,伊芙一手抓住布雷斯的胳膊,一手紧握魔杖,大声叫道:“米莱蒂,带我们走!”米莱蒂应声飞了过来,伊芙刚刚伸出三个手指握住它垂下的尾羽,就看到伏地魔的血红的蛇眼从烟雾和火光中闪现出来,他用魔杖指着伊芙,清晰地说道:“阿瓦达索命!”
伊芙听到布雷斯大叫了一声“不”,向自己猛扑了过来,但是她想布雷斯是来不及救她了,因为她已经看到绿光飞到了眼前,可是就在咒语击中她的一瞬间,米莱蒂一低头,将绿光一口吞下,随后凤凰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球,伏地魔狂喜地大笑起来,伊芙的泪水迷蒙了双眼,但是她还没有失去理智,扎比尼庄园已经被施了幻影移形的禁制,但是她偶然学会的家养小精灵的幻影移形方式却不受限制,她狠狠心,紧抓着布雷斯幻影移形了,在最后的旋转中,她听到贝拉在大喊:“抓住他们!”她看到米莱蒂已经烧成了灰烬在缓缓落下。她抽噎了一声,伸手抓了一把,便在大厅里消失了。
伊芙和布雷斯重新出现的地方是在法国,因为那个时候她觉得英国哪里都不安全,而新西兰又太远,她所熟悉的地方就剩了法国波尔多地区的帕提亚庄园——从前的梅琳娜姑婆的家,而现在属于修恩埃塞克斯和他的妻子卡罗拉。
伊芙和布雷斯落到了帕提亚庄园的一块葡萄田里,冬季里葡萄架已经被勤劳的家养小精灵们拆卸下来堆到库房中去了,田里只有一些枯枝干藤。伊芙哭得控制不住方向,所以落地的方向有些偏离了。
“米莱蒂,米莱蒂……”伊芙哽咽着,泪水像珠子一样地滚落到手中抓着的那把灰烬里,漂亮的、高傲的米莱蒂就剩下了这么一把灰烬!
布雷斯扶着她的双肩安慰她:“亲爱的,别伤心了。别忘了,米莱蒂是一只凤凰啊!”他这样说着的时候,从那把落满了泪水的灰烬里,挤出来一只胖胖的鹌鹑那么大的鸟儿,它皱着眉头抖了抖自己金色羽毛上的泪水,咕咕的朝着伊芙不满地叫了两声——伊芙破涕为笑了。
情况也许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他们现在正在被有史以来最邪恶而强大的巫师追杀,但是两个年轻人的心情却都不坏——伊芙是因为自己的凤凰死而重生,布雷斯是因为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是谁。
修恩和卡罗拉收留了他们俩,应该说修恩的态度有些勉强,他忧心忡忡地告诉伊芙,扎比尼庄园圣诞晚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巫师界,尤其让伏地魔恼火的是,扎比尼夫人也在骚乱中失去了影踪,伏地魔认定这都是伊芙搞得鬼,现在对她和布雷斯的悬赏已经跟救世主波特一个价码了。看得出来,生性谨慎的修恩与其说是在担心伊芙的安慰,毋宁说是在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他频频地谈起伏地魔的势力在法国魔法部的影响,以及食死徒在巴黎制造的恐怖事件……伊芙决心尽快离开帕提亚庄园。
相较于修恩的审慎,卡罗拉反倒显得更加热情,她热烈地赞扬了伊芙和布雷斯的所作所为,并且告诉他们愿意在帕提亚庄园住多久就住多久。她用轻蔑的语气评论伏地魔在英国推行的血统甄别政策,并且告诉他们,她的表妹芙蓉德拉库尔在和比尔韦斯莱成婚之后,为了避免英国魔法部的迫害,已经隐居到了海边的一栋贝壳小屋。她说:“上一周我去拜访过他们,房子虽然小,可是很温馨,我想他们俩会很幸福的,就像我和亲爱的修恩一样。”
伊芙简直都要忍不住喜欢她了,幸好在把他们送到各自的房间之后,卡罗拉指了指米莱蒂,说了句:“这只鸡真丑!”米莱蒂被气得七窍生烟,于是伊芙放心了——卡罗拉还是原来的卡罗拉。
至于布雷斯,他丝毫也没有因为境遇的改变而改变对于周围人的态度,他对修恩还是那种淡淡的疏离与尊重,对卡罗拉还是爱答不理,对米莱蒂的态度也没有因为生离死别而有所改观。伊芙只回自己房间换换衣服的功夫,布雷斯就跟米莱蒂闹得不可开交。话说这一人一鸟久已不对付,只不过从前米莱蒂自恃身份,总是仰着脸不睬布雷斯,布雷斯忌惮着凤凰的火气,也不去招惹它,但是如今米莱蒂变成了一只雏鸟,魔力变弱,智商降低,脾气却一点儿也没减,还是喜欢颐指气使,它想喝牛奶了,没有别人指使,便使劲啄了布雷斯的手指头一下,布雷斯不买账,反手从这只骄傲的母鸡屁股上拔下一根毛来,得意洋洋地“噗”一口气吹跑了。
于是伊芙一从房间里出来,米莱蒂便扑拉扑拉地扑进她的怀里,涕泗横流,却一声也叫不出来——它那尖尖的小嘴被布雷斯用丝带给绑起来了——谁让它气势汹汹地去啄布雷斯来着,也不想想自家目前的战斗力基本是零,那小嘴啄樱桃吃还差强人意,啄布雷斯的手指头,只算是在给大少爷挠痒痒。
伊芙心疼了,怎么说米莱蒂也是因为就他们俩才涅槃的,布雷斯也太不厚道了。她刚想为米莱蒂抱不平,布雷斯已经先开口了:“我正在跟斯内普教授联系,它总来跟我捣乱,所以……”
米莱蒂还在扑扇着翅膀敦促着伊芙为自己讨还公道,壁炉的方向传来了教授特有的丝绸般的声线:“这只鸟……嗯……就是你的那只坏脾气的凤凰吧?”他用了疑问句,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疑问,布雷斯和伊芙同时跳起来给教授行礼,教授继续说道,“看来它涅槃了,大约要三个月才能恢复成年凤凰的魔力……”
唔……三个月,米莱蒂与布雷斯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心里打了打小算盘,布雷斯利落得扯掉了一直绑在米莱蒂嘴上的丝带,米莱蒂不领情地朝他撅了撅秃尾巴,迈着小碎步跑到阳台上去了。三个月,米莱蒂想,君子报仇,三月不晚。
目送米莱蒂圆润玲珑的身体消失在阳台门里,布雷斯清了清嗓子,问道:“教授,我妈妈安置好了吗?”斯内普点了点头,说道:“一切照计划进行。梅林毫不犹豫地同意保护扎比尼夫人,她现在呆在有求必应室里,大门由梅林把守,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伊芙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原来是这样,是教授您和布雷斯事先安排的……”斯内普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当然,否则莱斯特兰奇怎么能那么轻易找到肯特的墓地。”
伊芙现在知道那是布雷斯的生父的墓地了,“可是为什么?这样会把布雷斯和扎比尼夫人都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显然她忘记了还有她自己。
另外两人也不打算提醒她,布雷斯耐心地解释道:“亲爱的,他占领魔法界的计划太周密了,几乎无懈可击。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彻底失去对任何人的信任,使他丧失理智,犯下本不会犯的错误。”
伊芙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样做真卑鄙!”
布雷斯盯着伊芙看了一会儿,才耸了耸肩说道:“我只是不愿意被当成是他的儿子,他太挑战我的审美极限了。”教授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笑了:“这是政治,小丫头,明白吗?尔虞我诈是政治的基石,你不会明白的,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的祖母——就在刚才,伏地魔已经派出一队食死徒去新西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