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袭人之死虽然让宝玉等伤心了一阵,但她到底只是个丫头,加之贾母害怕宝玉因袭人之事伤心,便吩咐了不许众人再在宝玉面前提及袭人。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袭人烧埋后众人果真不再提及她,渐渐地也就忘了她。
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早早的打发丫头素云来琏二奶奶处问药,李婶之弟见年关已近,进来接了李婶娘和李纹、李绮家去住几天。李纨有意要留,无奈自己都还下不得床,只得装布包衣,找了几件往年存下来的金银玉器,让李婶娘一并带走了,只留湘云在稻香村照料。
邢夫人不知如何竟也害起了火眼,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琏二奶奶让琏二爷请了太医来看诊,开了药方,制了药丸子,吃了几日,倒也见效。王夫人终是体弱,出来一趟回去便又躺床上了,宝玉、探春、贾环等每日去看,气色终不如意。倒是薛姨妈保养得当,不曾染病。
当下已是腊月,贾母见家中众人皆有病痛,又把贾琏叫进来询问了好几遍。贾琏也是心中有苦无处诉,见贾母逼问,无奈道:“老太太只道我办事不利,却不知这事情的难处。我早日已将宝兄弟、环兄弟和众姑娘们,并兰哥儿、巧儿、芷哥儿几个小辈的替身安排到铁槛庙念经祈福去了。老太太原就是有的,倒不用费神。大嫂子的昨儿也已经得了,只差送过去。只是大太太、二太太的还没得。另外东府那边珍大哥哥、嫂子和蓉哥儿的,却是不好找。珍大嫂子为着这事儿哭了好几回,我才打发人去说:若两府里都找不到,大不了出去买,总不叫他们过不得年的。”
贾母听了,知道事情难为,也不再逼迫,只道:“原是他们没福,你尽力了也就是了。年关将近,你也帮着你媳妇儿点,这么大个家都是她在操持,往年还有你二太太和那边尤氏帮衬,今年就指望她一个人,又要兼顾两府,哪里看顾地过来。”贾琏忙道:“是。”贾母才让他出去了。
因今年贾珍病在床上,动弹不得,年关上开祠祭祖之事,就托给了贾赦。贾赦领了这个事,却也无心打理,转手就交给了贾琏。琏二爷与琏二奶奶两个一个忙着开祠祭祖,一个忙着置办年事,竟是日日不得闲,幸而邢夫人不出几日火眼渐好,迎春回来帮衬着琏二奶奶管理家中琐事,这一腊月,倒还不算忙乱。
宁国府那边贾珍因有尤氏照料,贾蓉倒能分出闲暇来跟着琏二爷料理宗祠之事。宗祠的供器、祭品等物有他置办,礼部每年春祭的恩赏也是他去领的。又因琏二奶奶历年填补荣国府在户部的亏空,前一年才算清帐,今年是春祭恩赏,皇上天恩,特意多赏了一份儿,以表嘉奖。
贾蓉领了双份儿的恩赏回来,也不敢暗吃,如实说与的琏二爷,琏二爷笑道:“这事儿你婶娘自嫁进来那时就开始在暗中填补了,亏得这么多年也真叫她补上了。前年娘娘封妃那会儿,把她存的银子全部倒出去修园子了,叫她心疼了一年,这会儿皇上给个双份儿的恩赏,便知皇上一直是看着咱们家的,好的不好的,皇上都知道。”
年关更近,万夫人身子却越发不见好,宝玉探春皆心急如焚,日日啼哭。贾母见王夫人越发消瘦,眼神似蒙上了一层灰,又气又急,哭道:“我早说写信叫政儿回来,或是有什么法子,或是看看你也好。琏儿那里本给你找到一个替身,却先你而去了,如今你这个模样,倒叫我如何是好?”
琏二奶奶正得空在王夫人处侍药,见贾母啼哭,也泣道:“老祖宗快别这么说。前儿二老爷不是带了信回来么?说最多明年四五月份儿就该回来了。二太太洪福齐天,今儿这个坎儿,叫什么喜事冲一冲,说不得就好了的。老祖宗也快别伤心了,当心惊了风,倒叫二太太不安了!”
贾母道:“你二太太这身子自亏下去,就没见好转过,前儿还算有了点儿起色,转眼就又弱下去了。太医天天请,药丸子汤药见天地吃,就没见好过。如今这般病痛,倒不是在折磨她,而是在折磨我!”
宝玉、探春听了都是劝,王夫人也哭道:“老太太这般说,真是叫我无地自处了!”又道:“三十儿朝贺和初一娘娘千秋,我怕是不得去的了,老太太去了,代我看看娘娘身子安好,便是我再不能好了,我也心甘!”
宝玉听了,目中含泪,劝道:“太太说的什么话?娘娘若是知道太太心里这般想法,还不叫她寝食难安。太太便是为着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着想,也该多保重身子才是。”
琏二奶奶也道:“太太且放宽心。咱们没了法子,娘娘总还是有的。宫里极品的药材不要钱似的王府里送,不就是那个意思?娘娘还等着您进宫去看您的外孙子呢,太太可不要自己先灰了心!”这般慢慢劝解下来,王夫人稍稍松了心弦,便不再过问府中诸事,连宝玉每日去请安也叫“不要过了病气”给打发出去,只一心养病罢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各色供器年货都已齐备,宁荣两府中都换了新的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的两条金龙一般。贾氏子孙各拜宁荣二公画像,出又来拜贾母,此皆由荣府琏二爷理事照料。
至次日,由贾母有封诰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坐八人大轿,带领众人进宫朝贺行礼。皇后娘娘赐了宴,因元春有孕在身,宴上却不得见。皇后娘娘与几位老太妃、老封君闲话,说到荣国府,少不得要夸琏二奶奶几句,贾母邢夫人等听了自然喜欢,拉了琏二奶奶磕头谢恩不止。
荣国府琏二奶奶京中盛名,就是宫中妃嫔也多有耳闻。自元春封妃以来,琏二奶奶的胭脂庄子里送进来的各色化妆品,便成了宫中一奇。因妃嫔们都爱庄子里新鲜脂粉,又及此乃琏二奶奶私产,倒不好纳入皇商采买之列,后宫妃嫔若要,还是需去红楼私买。
皇后知琏二奶奶如今位封五品诰命,又有意与后宫交好,便将自出私银求购庄上脂粉之事,暗地里说与琏二奶奶知晓。琏二奶奶却并未满口答应,只道:“皇后娘娘赏脸,看得上那等妆粉,臣妇自愿上供皇室,以添后宫颜色。还望皇后娘娘莫要再说私够之事,倒叫臣妇无颜于地了!”
皇后娘娘道:“若是皇商自是好说,只你私产,却不好强占了。”琏二奶奶笑道:“不过是几盒胭脂,皇后娘娘看得上,是臣妇福气。臣妇一介俗人,弄出来的脂粉能为娘娘效力,已是万幸。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推迟!”
皇后见琏二奶奶神色不似作伪,这才笑道:“你既有此心,便随了你的意吧。早闻太医院贾大人也是不问恩泽只知为皇上办事的,如今看来,你们夫妻两个确是国之良才。”琏二奶奶笑道:“娘娘缪赞了。”
适才领宴毕回来,先到宁府暖阁下轿,有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候,引贾赦、贾琏、贾蓉入宗祠叩拜祖宗。贾母、邢夫人、琏二奶奶等只在侧面暖阁里点香,受小辈跪拜,天已墨黑才回。
琏二爷与琏二奶奶两个伺候了贾母回上房,又送邢夫人回东院,好容易回到自己院子,平儿、安儿端了热茶热水来,叫暖身子,洗脸。琏二爷拿热帕子敷脸,叫滚热的帕子烫了一回才松泛开来,道:“今儿头一年祭祖,可叫我知道厉害了。亏得今年还是宁府那边的祭祀,我只代劳就险些吃不消。到明年轮到我们,还不要了我半条命去!”
他自絮絮叨叨说些话,洗完了脸又坐在床沿上洗脚,安儿给地上放了火炉子,替他脱了外衣,平儿捧一盏热茶来,给他暖暖胃。琏二爷抬头看了看端坐在炕头上的琏二奶奶笑问道:“我听说你今儿在宫里很是得了皇后娘娘青眼?又是夸赞,又是私底下说话的,琏二奶奶今日荣耀非常了!”
琏二奶奶回道:“不过是皇后娘娘看后宫妃嫔们也喜欢我那个胭脂庄子里出的货,想跟我私购。我又哪里真敢要钱,答应了她往后庄子里出产,没有也给宫里孝敬一份儿罢了。”
要说这等小事,琏二奶奶自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只皇后开口了,她也不好不当回事。而且若她走了皇后的门路,元春那里怕有间隙。因道:“明日是贵妃娘娘千秋,我还要去贵妃娘娘那里看看,顺便说说二太太的病,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琏二爷道:“贵妃娘娘那里,你只替她保住龙种,她便要谢你了。二太太的事,若老太太也想冲喜,你便把宝兄弟和林妹妹的事提了。好不好,总要有个结果。薛姨妈那里沈夫人又来看望过几次,瞧着二太太心也不再这上面了,赶紧把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琏二奶奶回头看了琏二爷一眼,笑道:“二爷平日看着不声不响,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倒是清楚得很。”琏二爷道:“我倒是不想清楚,只你一直念着,我还能清闲?再者老太太那里原就跟林姑父有约的,若不是二太太硬拖着,怕是早就办了吧。”
琏二奶奶笑而不言,只侧头去看平儿,平儿笑道:“二爷说的如何不是个理。奶奶那颗心啊,不说我们,就连二爷都能看出来,还瞒地过谁去?”说得琏二爷和琏二奶奶都笑得不行。琏二奶奶笑问道:“给贵妃娘娘的年礼可检查过了?明日就要送进宫去的,可不要出了差错!”
平儿道:“检查了,这两日见天地查,若还有错,那便是天意如此了!”琏二奶奶听了,赶忙道:“住嘴!叫你检查你就仔细检查罢了,说什么‘天意如此’的话,叫外面人听了,怎么想我们呢?!”平儿自知失言,便垂头不语。
琏二爷道:“我们关着门说话,谁还来听啊?你就安心吧。”又问平儿:“二太太准备的东西如何?”平儿道:“跟府里的年礼放一起的,断不会忘了。”琏二奶奶道:“消毒水可有洒过?”平儿点头:“我偷偷叫人洒了,没叫二太太知道。”琏二爷听了点头,王夫人病成那样,送给贵妃的东西还是消一下毒更好。见夜确已深,便也叫琏二奶奶安置睡下了。平儿自在外间上夜不提。
至次日五鼓,贾母等人早早起了,按品上妆,天不见亮,就摆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皇后知贾母等人都欲见元春,便早早地打发了她们去凤藻宫。时元春肚子已有六月,走路都需人扶,贾母等人见了赶忙行礼跪拜,上前搀扶。元春见贾母来自是欢喜,却不见王夫人,又心有哀思。
贾母邢夫人等少不得劝慰一番,元春赐了座,贾母、邢夫人各坐,琏二奶奶侍立一旁,元春道:“近来家中多事,二嫂子管家理事,多有操劳,看着竟是瘦了一圈儿!”琏二奶奶笑道:“是娘娘你怀着龙种,进补得胖了些,看着我自然就觉得瘦。”元春笑着低头摸了摸肚子,道:“二嫂子家里就有两个,自然懂得许多。”琏二奶奶听了,脸上颜色不显,贾母笑道:“她后面院子里住着的两个,肚子也如娘娘这般大了。只我看着,怕是比娘娘要早生。”
元春柔弱地笑了笑,道:“我本就在她们之后才显怀的,自是要晚些。”便搁开这里,只说了些保胎安胎的闲话,就见元春身边的司琴整理好了荣国府今年的年礼单子,送进来给元春过目。元春拿着略瞟了眼,就放下,道:“往年二嫂子往宫里送东西都只是府里姑娘们的份例,今年却多了许多。”
琏二奶奶道:“娘娘有所不知。去年的年礼也是按这个来的,今年再多加了三成罢了。另外的就是二太太给娘娘的,还有我们几个孝敬的。本也不是很多,只是数目看着大罢了,讨个吉利的意思。”
元春由此又想起卧床的王夫人来,忍不住泣道:“可怜太太这一年多灾多难的,每月探视都来不得,如今我的生辰也竟来不了了,不知要如何才算好!”两旁宫婢见她啼哭,慌忙上前劝阻。贾母与琏二奶奶对视一眼,道:“先前宝玉去庙里给你太太求法,求来替身一法,琏儿本给你太太找到一个,却不想先一步去了。如今看她模样,还是先给冲一冲喜,过了今年这个坎儿,明年就好了。”
元春听贾母如此说,也知只能如何,便问:“老太太要如何冲喜?”贾母道:“你太太如今除了你,最挂念的就是宝玉了。如今宝玉也大了,也该给他定门亲事。你太太就盼着他长大,若你亲自给宝玉定了亲事,添了喜气,你太太见你关怀幼弟,心中宽慰,她自然也能熬过这一劫。”
因早时琏二奶奶就跟元春说过宝玉跟黛玉之事,如今贾母一提,元春心中就明白。她也知宝玉跟黛玉两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感情自比别人深厚,黛玉在府里又无论才貌都是顶尖的,配给宝玉自是一对璧人。只王夫人往常都看好宝钗,不喜黛玉。只如今这般情形,却也由不得王夫人喜好,只要她熬过这一劫罢了。
因道:“宝玉之事,我本一直挂心。只碍于他还年幼,不好多说。老太太今日提出,又是为母冲喜,我自是极力赞成的。等我修书一封,老太太带回去,便将宝玉之事定下来罢。这本是祈天求福,成不成都看天意,老太太也莫要太在意了。”于是修书一封,裱于黄锻,是以贵妃手谕。
琏二奶奶一直以来最大的心事就是宝黛的木石姻缘,如今一朝得成,叫她舒了好大一口气。回去之时一直心不在焉,只盼早点看看奖励点数有无变化。只元春怀孕、迎春定亲、湘云定亲时都没有变化过,想来要彻底完成任务,还是要确保十二钗都幸福嫁人了才行。
贾母领了贵妃手谕回来,着全家跪接,言:令愚弟宝玉择日与林氏表妹黛玉定亲,以为病母冲喜。
宝玉本一直忧心王夫人病情,这几日只晚间歇息之前才能去潇湘馆见一见黛玉,正怕怠慢了她,惹她忧思。不料乍然接了这一道定亲的旨意,只觉往日压在他头顶的阴云都在一瞬间散开了!到处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他回头去看黛玉,只见黛玉脸上红霞飞透、避退不已,一时想要过去,却又碍于众人齐来贺喜,脱不得身。待他听完贾母警训之语时,黛玉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一时急急地出去找,却见琏二奶奶靠在廊上朱漆梁柱上,朝着他笑道:“这会子才出来,人早跑没了!”宝玉赶忙上前笑道:“二嫂子怎么在外面?才我在老祖宗身边确是没看见你呢。”琏二奶奶道:“我跟着老太太一起回来的,你的事早已知晓了,倒也不必进去了。”
说着就见探春和宝钗、宝琴一道出来,探春和宝琴尤可,只宝钗脸上颜色不好。琏二奶奶扬声道:“可是赶来贺喜的?人在这儿呢!”三人听见声音转头看来,果见宝玉跟琏二奶奶站在廊下,探春上前,先笑道:“二嫂子这是给我们拦着人呢!只是为何只有这一个?那一个呢?”
琏二奶奶笑道:“我能拦着一个已是不错了,至于那一个,怕是要你们自己去找了。”说着看宝玉,道:“你想了这么多年的事终于成了,回去把你压箱子底下霉烂了的银子找出来,不置几桌酒给我们吃,我们都是不认的。”
宝玉笑道:“二嫂子还差我这点子钱?平日里最财大气粗的一个可就是你了,这会子做这小气模样,也不怕我们笑话。”理了理袖口,就要往潇湘馆那边去,慢声道:“不过二嫂子为我们操劳多年,如今事情成了,少不得要请了二嫂子,当面道谢的。”说着竟是远去了。
琏二奶奶笑道:“还是你说的,我还差你拿那几个钱?不过是看你眼巴巴地望了那么多年,老祖宗疼你,贵妃娘娘多怜爱罢了,还真以为我能帮上什么忙不成?”回头对宝钗、探春道:“他盼来盼去终于盼到这一朝了,回头置酒的时候,可不要跟他客气!”
探春自小跟宝玉、黛玉一处长大,自然知道宝玉黛玉两个的心思,见琏二奶奶这般玩笑,也笑道:“也不止是他,我们也都是盼了好多年的。”琏二奶奶笑着看了沉默不语的宝钗一眼,却也不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