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辽州知州将傅恒从地牢里救了出来,心下不胜欢喜。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虽说傅恒不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到底还是保和殿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异姓臣子中的第一人,镶黄旗下富察氏乃是满洲望族,傅恒的兄弟子侄中官居显要者甚众。一个小小的知州能有这样的靠山,哪里还愁仕途不坦荡。于是欢欢喜喜地呈文山西巡抚,禀报说亲自带着官兵剿捕天地会盗匪,捣毁巢穴一个,格杀若干人,生擒若干人,并解救了陷于贼手的钦差大学士傅恒和太医院左院判胡思堂。打发心腹连夜将文书送往太原,便升堂审问人犯。
山西巡抚鄂弼接到这份公文,心下叫苦不已。鄂弼出自镶蓝旗下大族西林觉罗氏,满门亲眷颇有官高爵显之人,京师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乾隆微服私访、永琪勾结天地会等事,早已尽知。乾隆驾崩的诏书传到太原,邸报上却不见清剿天地会的一丝消息,鄂弼便知道朝廷并未确知乾隆的死讯。一时不免惊叹,太皇太后和王公大臣们居然废了乾隆另立新君。但这乾隆自登基以来,待西林觉罗氏一族甚薄,鄂弼也不打算为乾隆做一忠臣,谁知治下居然出了这样一桩事情,乾隆生死之事竟是不能回避了。辽州知州既然拿获匪徒,没有不审问的道理,若是审出乾隆被关押于山西某处,到底剿匪还是不剿,救驾还是不救?
鄂弼在房里团团转了些时候,想出了一个主意,当即打发人调集槛车二十余辆,官兵八百余名,亲自带着星夜赶赴辽州。一路之上鄂弼不住地对天祷告,只求辽州知州切莫过于能干,千万不要审出事情原委,待到官兵与槛车到了辽州,便将那伙劫钦差拘禁大臣的匪徒解送京师,交与刑部的鄂弥达和秦蕙田去审问。
一行人抵达辽州时,知州已将乾隆私访被劫之事审问出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那知州原本只想着审出几个天地会窝点,将辽州境内的匪穴全部捣毁,便是一桩十全十美的功劳,谁知居然审得乾隆皇帝带着傅恒等人微服私访,在武安被天地会预谋劫持,被关押于天地会北方总舵。连傅恒身上的伤也并非与天地会搏斗而来,乃是傅恒察觉事情有异阻止乾隆前往天地会设陷阱之地,被一意孤行的乾隆刺伤。
知州虽说不过是个五品地方官,也知道已经诏告天下之事便是朝廷的定论,更改不得,是以乾隆尚在的话是说不得的。可是审出天地会的总舵却是不能不禀报的,若是巡抚在那里找到了乾隆,不知又会有什么是非,是否会累及自身。连着那位傅大学士,被乾隆一刀刺向要害,按律算是被乾隆皇帝赐死之人,这阴私之事被自己知道了,借救命之恩交结的打算只怕也要放下了。这知州心下忐忑不安,召集审问时在场的衙役、书吏等人,晓以利害,嘱咐众人且不可将与天地会相关之事张扬出去,又重新预备了一份供状,这才要再次呈文巡抚。
一道公文还不曾写完,便有人报说巡抚大人亲自领兵到了,知州赶紧出门迎接。鄂弼见了知州,赶紧屏退众人,问道:“贵州拿获天地会乱党,可曾审问过不曾?”
知州低着头做恭敬状回道:“回大人,下官已经审问过了。当时下官在匪穴见到傅大人和胡大人时,两位大人说是奉了大行皇帝的密旨出京的。下官想着既然是密旨,究竟带了多少人,随从们的名姓官职,去往何处,途经何处,办的是何差事,都不是下官可以问的。因此下官只问清了匪徒们都是天地会的乱党,知道傅大人一行人的身份,预谋行凶,案发于河南武安县境内,靠近直隶邯郸县的紫金山里头,傅大人一行也有当场被杀的,也有被劫的,除了傅大人和胡大人之外,其余生者都被带到垣曲县王屋山下天地会北方总舵去了。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鄂弼听见一句“知道傅大人一行人的身份”,便知道辽州知州已经审出了天地会劫持乾隆的详情,只是不敢实说罢了。当下又问道:“既然将其余众人送往垣曲县,为何单单将傅大人和胡太医送到辽州来?”
知州赶紧说道:“回大人,下官也问过那些匪徒,匪徒们说知道傅大人是孝贤皇后的兄弟,身份尊贵,存了勒索银钱的心思,担心傅大人身上有伤,受不住长途跋涉去了,便拿不到钱财,因此将傅大人和胡太医就近送到辽州分舵里来。傅大人在匪穴这几日里,那些匪徒每日依照胡太医的方子抓药,倒是一日不曾懈怠,因此傅大人的伤势有些好转,只是尚需卧床多日,不宜行走。”
鄂弼听说傅恒受伤,也只道是与天地会搏斗所致,当下又细问天地会总舵的所在。听到知州禀报说天地会的北方总舵设在垣曲最东南端,临近河南怀庆府辖下之济源县,隔着黄河又与河南府辖下新安县相邻鄂弼不禁皱眉,说道:“不料匪徒竟如此嚣张,敢挟持人质奔走千里!这匪穴在绛州与河南怀庆、河南两府交界之地,一旦官府缉拿,不是走旱路窜入怀庆府,便是渡河窜入河南府。若要将其擒获,或者出其不意,或者两省合力缉拿。若是与河南巡抚商议协同剿匪,只怕公文往来多次,不但拖延时日,又容易走漏风声。若是山西官兵自去剿匪,须得乔装改扮,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如今贵州捣毁贼巢已有数日,只怕众口传扬,已被天地会的匪徒们知道了。”
知州赔笑说道:“回大人,下官那日从贼巢回来时,已经布置了官兵扮作小二在那客栈里守株待兔,但凡入内投宿之人一律扣留。昨日还有两名匪徒寻上门来,张口便是‘地振高罡,一脉溪水千古秀’,正是天地会的接头暗语,可见匪徒们尚不知那个分舵已经被查抄了。下官已经吩咐了官兵、衙役,连那出首之人也嘱咐过了,想来一时之间尚不致传到垣曲去。”
鄂弼点头说道:“那两名匪徒究竟来自何处,有何奸谋,可曾审过?”
知州说道:“回大人,下官已经审过了。那两名匪徒便是从垣曲来的,说是奉了总舵主之命,有话须得亲自带到。两名匪徒要传的话是‘那个国舅不必留了’。”
鄂弼眨了眨眼睛,天地会会众莫不是以乾隆勒索朝廷不成,熄了敲诈的心思,于是问道:“那些匪徒们既然存了勒索银钱的心思,不与傅大学士的夫人和公子们联络过,哪里就会杀人?莫不是还有些别的缘故,贵州可曾审问出来?”
知州心里一惊,那两个天地会会众传的话的本是“那鞑子皇太后和皇子着实狠毒,为了地连儿子和爹都不要了,他们连狗皇帝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哪里还会管甚么国舅,我们已经将那狗皇帝煮了,那个国舅也不必留了,还是早早的结果了,万一走脱了岂不是祸患”,只是这话是不敢照实说的,若是鄂弼非要细问,岂不是要坏事?当下便冒出了冷汗,仍强作镇定说道:“回大人,下官也疑心是否还有隐情,无奈百般审问,那两个匪徒都说自己只是寻常会众,由总舵主差遣着四处跑腿的,不是能拿主意的人,究竟那匪首为何打发他们来指使匪徒杀害傅大人,他们也不甚了了。下官也用了各种大刑,分别问了两个,都是这般说的,想来不假。”
鄂弼也不再追问,当下想到既然天地会要杀傅恒,想去垣曲那边也不会再留着乾隆,心下甚安,于是便往傅恒的住处探病。傅恒听了鄂弼之言沉默半晌,才问鄂弼道:“鄂大人近日可曾与京中亲眷联络?”
鄂弼说道:“下官与京师的六弟和内弟时常有家书往来,京中之事虽不能尽知其详,要紧的新闻倒也听说过几件。”
傅恒便问道:“这几日里听人议论谋害皇子案,鄂大人可知其原委?”
鄂弼说道:“此案已经随着悬赏捉拿色也楚克、福伦、福尔康的旨意昭告天下,下官自然也知道一二。”于是便将魏三妞、福伦一伙将种豆所用熟苗换做生苗,害了三位皇子之事细细说了一番。
傅恒叹道:“当初七阿哥薨逝之时,我姐姐便发觉了许多可疑之处,也打发了心腹之人悄悄查访。不想尚不曾水落石出之时,便受了一番申斥,并被勒令不许生事。姐姐忧愤成疾,抱病随侍皇上、皇太后南巡,途中崩逝。后来十三阿哥薨逝,和敬公主看见因天花夭折的都是满洲大姓后妃所生的阿哥,也起了疑心,又与皇太后一同查访了一番。谁知都被申斥了,皇太后还被勒令将统领六宫之权交付嫔御,一番辛苦查到的人证也尽遭灭口。我还道姐姐与七阿哥只能冤沉海底,不想竟有昭雪的一日。我若还有性命回京,必得好生叩谢太皇太后隆恩才是。”
鄂弼听了这些话,便知傅恒之意,赶紧说了许多“大人脱此大难,必有后福之类”的话,又商议了一回剿匪的方略。出了傅恒的居所,鄂弼又嘱咐了知州一番,这才与那些官兵们乔装改扮,亲往垣曲剿捕天地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