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匆匆出了皇城，直奔向府。
熟络的小厮开了门，见是他们便恭敬道。
“我家少主人随将军去了营地操练战阵，此时还未回府。”
小惠子看了看主子，对那小厮道。
“不妨，我们到园子里等你家少主就好了。”
小厮点头，伶俐的前头引路，带二人朝向清谷居住的庭院走去。
三人左转右拐，还未迈进庭院外的月亮门，隔墙就听到了那响亮的哭声。
振翔听的清晰，心头一紧，匆匆扯开了前头的小厮，迈步夸进门去。
庭院里雪积的很厚，苍茫的白雪之中，她正坐在地上，抹着脸张大嘴巴放声痛哭。
顾不得那许多，振翔奔近前，扑倒她面前，伸手去拉她那双揉着眼睛的通红的手。
“别哭。”
她冰凉的双手瞬间被一窝温暖包裹住了，红红的眼睛里溢满了委屈的泪水，她望着他那张焦躁又忧虑的面容，忽的楞了竟忘了哭。
振翔伸手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又僵声道。
“为什么要哭？”
她眨了眨眼睛，接着就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呢喃着。
“清谷……清谷……清谷在哪？我要清谷……清谷……”
听她那样撕心裂肺的叫着向清谷的名字，振翔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纠结，许久无法开口竟呆滞在了那儿。
这时候，小厮和小惠子才匆匆的跟上前，来到他们面前。
见她那样哭着喊向清谷的名字，小厮忙上前，掏了帕子一边小心的替她擦泪一边柔声开口安抚着。
“笑笑乖，不要哭了好不好。少主人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出门前不是答应过笑笑会带好吃的点心回来给你么！所以笑笑要乖乖的，不要哭，我们一起等少主人回来，好不好？”
听了小厮这哄孩子一般的话，她竟然真的止了泪，睁大眼睛看着小厮，哑声问道。
“笑笑会乖的，可是，清谷什么时候才回来给笑笑堆雪娃娃？”
小厮笑着开口又道。
“少主人马上就快回来了，等笑笑把弄脏的脸和手洗干净，咱们少爷他就会回来的。”
看着她终于不再哭了，看着她笑着点头，看着她为了等他而欢欣雀跃的样子，一旁的振翔忽然脸色苍白，许久无法开口。
站在他身后的小惠子偷眼看主子神色，心里顿时也悬了起来。他忙上前帮那小厮搀扶起地上的小姑娘，边伸手替她掸去身上的雪边开口问道。
“看这满身雪呀！知道的是个人，不知道的还当你就是那个雪娃娃呢！”
听完小惠子这番心疼的叹息，她却咯咯咯的欢笑起来，边笑着边伸手去摸小惠子头上的落雪。
“小哥哥，雪娃娃。”
小惠子装气的伸手制止了她的行为，转身道。
“还不快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听了小惠子的话，她转头看振翔，思虑了许久脸上才恍然灿笑。
“是……主子！是主子！谢谢主子来看笑笑。”
她脆生生的谢他，还对着他笑，笑容纯稚像个孩子。
面对她那样无心的样子，振翔心里的那些别扭瞬间就云消雾散了。他微微笑了笑，开口道。
“外面冷，进屋说吧！”
“恩！”
她点头，先转了身，蹦蹦跳跳的往屋子里走。
看着她，小惠子对着振翔低低道。
“主子，您快点想办法把莫如治好吧！看她这个痴傻的样子，奴才心里实在是……”
说到这儿，小惠子哽咽着无法再言。
振翔脸色也是萧寒一片，他慎重的点了点头，这才迈步也跟进了小厅。
小厮叫来丫头，带着她转去内室梳洗换了衣裳，这才又出来跟他们说话。
小惠子把带来的包裹交到她手里，笑着道。
“这是主子前几日特地交代衣监给你改制的皮袍子，快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一旁丫头忙上前，把包裹里的那件灰色裘袍抖落出来，给她好生穿戴在身。
看着她喜欢的伸手抚摸那光滑的皮毛，振翔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暖笑意。
小惠子也是欢喜，点头道。
“刚刚好，正合身！”
笑笑转了转身子，低头看着袍子，又抬头看振翔，脆声道。
“谢谢主子，这个衣裳真好看。”
振翔点头，没说什么。对于她的感谢，振翔从来都是不需要。他只要她喜欢，只要她开心，只要她一切都好，他便就别无所求了。
“清谷！清谷！你回来了！”
振翔正微微的想着入神，她却忽的欢悦着奔到门口去了。
“清谷……你怎么才回来……笑笑醒了……也找不见你……笑笑还摔了跟斗……手好疼……”
振翔在她那哭声和呢喃声中转了身，却见她正趴在他怀里委屈着。
向清谷听到她那样对自己哭诉，心就悬了起来，顾不得许多忙拉了她的手到眼前。看见她手心里那一片泛红的擦伤痕迹，他皱起了眉头，始终平静的面容上起了一丝波澜。
振翔看着向清谷脸上那难得的微弱变化，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怪异，他压下那奇怪感觉，轻轻的笑着开口道。
“清谷。你总算是回来了。”
听了振翔那一声唤，向清谷才意识到他此刻也在屋中。拉开怀里哭诉的少女，向清谷对着振翔点了头，轻声道。
“恩，因为营里事物繁多，所以耽误了些时辰。你等很久了么？”
说着他拉着她迈进门来。
“颂雨，取些白药来。”
一旁伺候的丫头听了向清谷的吩咐，马上转身去后堂取了药来。
向清谷，接了那小瓷瓶，一边帮她上药一边开口道。
“以后小心些，别再把自己弄伤了，知道么？”
笑笑点头，泪眼蒙胧的看着他，乖巧而又讨好的开口道。
“笑笑很乖的，都有等清谷回来。笑笑的点心？”
说着她将手伸到了他面前。
向清谷从袖中掏了一块关东糖，放在她的手心里。看她把糖丢进口中，笑的满足，他这才抬了头，对振翔道。
“听说今晚圣上赐宴，我还当你没空来了呢。”
振翔始终默默的看着她对他，也看着他对她。那一瞬间，振翔忽然感到一切都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了。很多事情，发生太过突兀，他无法意料更无法安然接纳。
“是么。你是这么以为的。”
振翔微微笑着，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向清谷看着振翔那心意深沉的笑容，忽然也笑，笑的却风清云淡，他开口道。
“怎么？又遇到烦心事了？”
振翔嘴角一抿，不以为意道。
“烦心倒还称不上，只是最近有许多事都让我觉得力不从心。我想你说的对，人本身才是这世道里的最复杂和最难以掌控。”
听他忽然那样感慨，向清谷微微笑了笑道。
“你上次说到的那册医书我已经看过了，里面似乎没有记载具体的治疗之法。”
振翔点头道。
“我此次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个。”
向清谷看他，不语，静默。
振翔看了看站在他身边那个专心吃糖的痴傻少女，沉声道。
“早晚，不，是很快！我就会把她治好。”
向清谷听完振翔这话，微微楞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你想到办法了？”
振翔摇头，转话道。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谁？”
“上次我让你查的那位算命先生。”
“他？”
“对！就是他。上次大火他逃出升天，我想他此刻应该还未离开京都。既然是摆摊儿卜卦为生，那么他不在寺庙附近就在街市之中。烦你费心，尽快帮我找到他。”
“好，我尽力。”
向清谷不多问，只点头应下了。
振翔交代完了正事才转眼看她，轻声道。
“今晚进宫赴宴，带上她。我希望她能尽快熟悉宫里的环境。”
听完振翔这话，向清谷清淡的脸上忽的闪现一抹忧虑，稍纵即逝，他点了头道。
“我知道了。我会带上她的。只要她愿意。”
锐利如振翔又怎会听不出向清谷那最后半句话中的隐讳。听的出，他却还是装作没听出一般，对笑笑招手道。
“你过来。”
笑笑转头看了看向清谷，见他点头，才迈步走到振翔面前。
振翔看着她稚嫩的少女面容，沉声开口问道。
“想不想去我住的地方玩？有很多好吃的点心，还有很多好看的花灯。”
笑笑果然是孩子心性，听完他的话就兴致高涨的点头。
见她答应，振翔心里才算稍微舒坦了一点，却不想她都点了头，片刻后却又回身去问向清谷。
“清谷，你也去么？”
看着他点头她就笑着点头，振翔不觉间拳头已经攥的发白。
一旁的小惠子看着振翔袖间隐约的拳头，知道情况不妙忙开口道。
“主子，时辰不早，咱们还是早些回宫去打点吧！”
振翔松了手，点了头，低垂着眼帘对向清谷道。
“我先回去了。”
向清谷点头，将二人送到了府门之外，看着他们走远了才长长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有些无奈又有些哀苦道。
“莫如……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少女似懂非懂的仰头望他，忽而绽笑，笑容明媚无暇如日下瑞雪。
看着她笑，他萧瑟的脸孔上也露了淡淡笑容，虽笑着却也是因为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