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整个学校都散发出了一丝诡异的八卦气息。
教室、走廊、宿舍、在每个角落都存在着嘈杂的议论声,比起老师讲课的内容,闹鬼事件发生在身边的刺激似乎更能刺激学生们的求知欲,听起来十分魔幻的猜测不断地在人群之间传递;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好奇着那个制造爪印的‘鬼魂’的真实身份。
有人说是曾在学校流浪、并被坏学生所残害的小狗回来索命;也有人说是前几届高考失利选择轻生的学生的冤魂找回了母校想拖人下水;更有甚者还搬出了校长近些日子都没来学校的事借题发挥,说是被学校欠了钱的冤大头半夜翻进学校来恶意报复;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甚至在三个小时都不到的上课时间学校的流言就已经分成了好几个派系。 尽管学校方面已经派班主任特意叮嘱了一遍,勒令禁止了学生们以讹传讹,但私下里小纸条依旧是漫天飞舞。
与此同时,昨天还能听得见欢声笑语和优美歌曲的音乐教室此时却是一片死寂,音乐生们似乎不约而同的受到了清华北大的感召,开启了认真学习模式的开关。
而季明洛却只是有些意外学校内消息传播的速度竟如此之快,连两节课的时间都不到这件事居然就彻底传开了。
事情其实直到目前为止都还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对他而言最需要担心的部分在于那个所谓的‘鬼魂’的情况究竟是不是和他的判断所一致;如果说他的思路没有问题,那么就根本无需担心传闻的传播速度会起到打草惊蛇的效果。
但虽然说是不急,该走的流程还是要及时完成的。 趁着大课间,他紧跟着风若淼一同走进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不过,倒也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在他刚进门的那一刻,突然对着身后老神在在的喊道:
“凛先生~注意一下绅士风度哦?”
原先背对着季明洛,准备拉开椅子的风若淼听到他莫名奇妙的话语不禁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凛千音快步上前,抢先风若淼一步把椅子从桌子里拉出来,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风若淼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如果不情愿的话不用麻烦的。”
听到这话,凛千音高冷的扑克脸突然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直接的回应她。 “不用管他,他就喜欢为女士服务。”
说着,季明洛也随意地在风若淼左侧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凛千音见季明洛坐下也在他身旁挑了个位子。
“现在上面怎么说?”
季明洛的语气突然一下变得正经了起来。
“目前校方姑且还是把这事定性为学生的恶作剧的,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昨晚的监控出了一些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调用;现在各个班主任也在找一些可能有嫌疑的人过去谈话;如果说在傍晚放学之前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承认的话,就会立刻报警处理。” 风若淼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发生了这事,从校方的责怪开始向下延伸,一级传一级传到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学生会这最下面的一级。
刚刚的两节课,她一直都在年段办公室和音乐教室两头跑,不要说回去上课,连喝口水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她突然感觉到喉咙似乎有些干渴,刚朝着办公桌的方向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水壶居然不在它原本该在的位置。
“糟糕,我的水瓶好像落在音乐教室了,你稍等我一下。”
风若淼暗骂了一声见鬼,要知道,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和教学楼本身就有一段距离,更不要说在九楼的音乐教室了;这一来一回自己休息的时间又少了一截。
不过还好,善解人意的好帮手总是会出现在人们的生活当中
只见她刚要起身就被季明洛给轻轻地按回了座上。
“诶,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贱兮兮的笑着,语调也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只见他掏出手机打开了计时器,口中念念有词:
“凛先生~三分钟哦,计时开始!”
话甫落,风若淼的耳畔传来了一道非常响亮的咂嘴声。。
刚才还端端正正坐在季明洛身旁的凛千音顿时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握紧拳头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飞快的朝着门外奔去,看的风若淼一愣一愣的。
“说起来我刚刚就想问了,”风若淼不解的冲季明洛问道:“你们俩怎么会一起过来,他又为什么突然这么听你的。”
“不可说,不可说;男人嘛,还是需要一点秘密来保鲜的。”
他神神叨叨的晃了晃脑袋,接着向风若淼提问道:
“那你们现在找嫌疑人,有什么方向吗?”
“虽然可能性有很多,但其实我们的注意力是集中在所有音乐生的身上的,但是一个是宿舍楼是不存在监控的,并且教学楼的监控也无法使用,这就导致调查一下子出现了一大块空白;还有音乐生也是有分不同的种类的,为了方便练习几乎每个音乐生都有一把钥匙,有可能在半夜这个时候进音乐教室的人太多了,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没有考虑过校外人士翻进来作案的可能性吗?”
“学校的围墙建的很高,几个可能被人翻进来的地方都装上了电网,基本不可能翻得进来。”
季明洛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讥讽着学校‘优异’的办事能力。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没来由的问了风若淼一句:
“问你哦,这学校小提琴拉得最好的学生是谁,你知道吗?”
“你说金书晚?她倒是寄宿生没有错,只不过最近几天她基本没有出过宿舍,所以也没有理由怀疑到她的身上去。”
听到这里,季明洛顿时来了些兴趣,催促风若淼继续往下说。
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啪”的一声重响,二人回头看去,原来是赶回来的凛千音正弓着身子,吃力的靠在敞开的大门上,气喘吁吁的冲着风若淼举起了手中的水壶。
季明洛见他回来,顺手摁下了计时器的暂停器瞟了一眼,赞许的说道:
“真厉害呀凛先生,三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凛千音没好气的瞪了季明洛一眼,将水壶递回给风若淼后便随手找了张椅子倒在了上面,给旁边的二人表演了一个葛优瘫。
接过水壶的风若淼打开盖子抿了一口,像凛千音道了声谢后就继续对季明洛讲起了那个名叫金书晚的学生的事情:
“她虽然是个高一新生,但在学习小提琴的天赋上真的非常之高,就连拿过全国性质大奖的几个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有个认识的音乐老师跟我说过,她现在就已经是可以参加校考的水平了,学校近期要举办的文艺汇演她本来也是最大的重头戏。”
“但是,自从这个学期开学,她就变得有些孤僻反常起来了。”
季明洛挑了挑眉毛,情不自禁的说道:
“一般这种情况,我会先猜测恋情受挫的可能性。”
“事实也确实如此,”风若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金书晚长的很漂亮,家境也十分不错,在我们这称得上是白富美强了,追她的人也很多,但最后她选择的男朋友是一个相貌平平成绩也一般的男生。”
‘这种听起来好像是后宫动漫的设定啊…..’
季明洛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但没有实际说出口。
“这个男生叫做南阳,长的高高瘦瘦,平时戴着副圆框眼睛;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他为人十分的和煦大方,因此高一年段的各个班级都有交到一些朋友;一开始他并不是追求金书晚的阵容中的一员,是金书晚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过后,才主动向他告的白。”
‘怎么越听越像了……’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这两个人相处的十分融洽,虽然没有刻意的去秀恩爱,但南阳对待金书晚确实是无微不至,大家对这一对也都是抱着祝福的态度的。”
“但越到后面,金书晚对待南阳的方式就越来越让南阳喘不过气了;南阳虽然没有在朋友面前亲口诉过苦,但大家也能看的出来金书晚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好像无时无刻都要把南阳绑在他身边一样;慢慢的就有人开始劝南阳和她分手了。”
“可是南阳并不想去伤害金书晚,便迟迟没有说出这些话来;从而导致了寒假期间金书晚对他的步步紧逼,甚至已经到了骚扰的地步了。”
“再后来,这个学期刚刚开学,南阳便向她提出了分手,金书晚便一蹶不振,课也不上,琴也不练了,几个音乐老师现在正头疼着呢。”
季明洛的表情就好像是被捏了的橡皮泥一样,越听到后面越显得扭曲,直到方才,都是一副想说话说不出口的艰难。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堪堪憋出来一句话:
“说不准,她练琴还练得挺勤呢。”
风若淼见他这幅模样,也猜到了一些所以然来,试探着问道:
“你有头绪了?”
“嗯,我希望淼哥你能帮我在学校这边争取一些时间,在明早之前绝对不要报警,不然事情就变得难结果了。”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了正衣领。
“如果你一定要的话,我尽量争取。”
“好,然后就是放学之后我会试着去接触南阳,金书晚那边……”
“我并没有金书晚的联系方式,南阳倒是有些来往。”
见风若淼摇头,季明洛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用牙抵住了下嘴唇陷入了思考当中。
本来以为能在风若淼这里一步到位做好准备的季明洛不禁有些失望。
看起来还得在放学之前找到能搭上金书晚这条线的方法,也不知道小满那边可不可行。
“金书晚,我认识啊。”
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让季、风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凛千音一脸懵逼的打量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给自己揽了个活,心虚的低下头去摸了摸嘴巴。
傍晚,在学校小树林里新建起的凉亭之下,凛千音呆呆的盯着亭盖,在心里暗暗自责着不该多话的同时还顺带问候着季明洛的十八代祖宗。
想着在放学之前那个小王八搂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放宽心,口口声声的说着问个话而已完全不会尴尬。
确实,不是他来他当然一点都不尴尬。
正在他想要对着天空怒斥季明洛的卑鄙行为之时,前方一阵轻盈的步伐将他上仰的头又给掰了回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着圆框眼镜,身材高挑看起来十分清纯的少女;在凛千音的了解里,单论容貌扮相这样的姑娘绝不会超过三人,称一声校花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此刻的她的面容看起来似乎有些许憔悴,细看去还能在她的脸上发现两道浅浅的泪痕,但底子上的优势使她吸引眼球的能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倒不如说更有了几分林黛玉般娇叶病柳的韵味。
来的正是金书晚。
她一见到凛千音,便郑重其事的向他鞠了个躬,关切地问候了起来:
“千音同学,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好好向你道谢,没能及时关心你这个假期过的怎么样实在抱歉。”
原来,上个学期金书晚曾经丢失了一条十分宝贵的项链,那是南阳所赠给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当时发现项链不见了的时候她哭的可是歇斯底里;后来是凛千音捡到了这条项链并还给了她。
从那之后,她对凛千音就异常的尊敬,好几次把凛千音搞得心里毛毛的。
凛千音尴尬的摆了摆手,勉强的笑道:
“我还好,倒是你心情不好时来打扰你,抱歉。”
在外人面前,凛千音总是刻意的想要维持所谓的高冷人设,有时候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虽然最近被某只猴子搞得有些破功,但大部分的时候他还是有个酷哥的形象的。
听到凛千音的话后,金书晚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整个人瞬间低沉了下来。
但她还是对着凛千音甜甜的笑着说道:
“劳烦你担心了,我这几天的状态确实可能有些不好,但在朋友的帮助下我还是挺了过来;再给我一些时间适应他人的目光,我就能正常进行课程了。”
凛千音欣慰的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虽然说自己有些时候可能会害怕金书晚的热情,但毕竟也是为数不多聊得上天的女性朋友,金书晚能从失意当中振作起来,他还是很高兴的。
但高兴归高兴,他也还没忘记自己的来意。
“金书晚,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
金书晚对凛千音似乎显得十分的信任,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了。
“这几天晚上,你是不是有进过音乐教室练琴?”
她眨眼睛的频率突然快了一帧,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后冲着凛千音摇头否认道:
“千音同学你应该也知道,开学以来的这些天我几乎没有出过宿舍,又怎么会去音乐教室呢。”
“那学校闹鬼的传闻,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今天中午有听室友提起过……我觉得应该只是什么人的恶作剧而已吧,主要还是学校处理的手段太差了才没有及时查出来。”
凛千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又自己将疑问压了回去。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心情不好的话会不会趁着夜去拉琴抒发情绪。”
“我没那么诗意啦。”
金书晚笑嘻嘻的回应着凛千音,此刻的她看上去倒是比方才看上去更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临走之前,她忽然背过身子,没头没尾的朝凛千音问了一句:
“千音同学,爱一个人就会想把他绑在身边,永永远远的不分开;这样的感情难道是错的吗?”
凛千音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是个人都会有占有欲,但人和人都是同一水平的个体,既然是人就会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有资格永远绑着另一个人。”
“这样啊。”
听了这话,金书晚淡淡的笑了笑,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的方向离开了。
在她笑的瞬间,那凄美的神色使得凛千音的心脏漏了一拍,久久不能平复。
等再回过神
凛千音低下头思考着金书晚方才问话的意思,良久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他轻声叹了口气,转过身朝着身后的灌木丛喊了一句:
“喂,滚出来给我缕一缕!”
话音刚落,季明洛便从树丛中探出了头,抖了抖身上沾着的杂草落叶,走过来冲着凛千音挤眉弄眼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缕的,她铁唬你的,我用肚脐眼想都知道她有问题的。”
“不过嘛,我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和您老人家老实交代,还好我刚刚给她下了个蛊,到了晚上,她往哪条道走我稳抓的。”
伴随着季明洛沾沾自喜的自夸,他的左眼好像车灯一样不停地闪烁着,仿佛是得意于主人的夸赞而展示起了自己。
“谁问你这个了,”凛千音瞪了滔滔不绝的季明洛一眼,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我是问你,她刚刚说的那番话,究竟该怎么解释才好。”
季明洛眨了眨眼睛,满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悠悠的说道:
“这个嘛,我只能这样说:在一个人的心智完全成熟之前,绝对不要在自己的未来规划书里填‘恋爱’俩字,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听完这话,凛千音先是一愣,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很重要的片段,接着他开始若有所思的不停点着头,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小鸡啄米一样。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季明洛问道:
“对了,你不是说去找南阳了吗,结果如何?”
“卧病在床,不过我刚刚去他的房间探望了一下他,确实和我想的症状一模一样;如果今晚不见分晓的话他的身体恐怕就吃不消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
此刻的季明洛看上去倒是有些真情实感的同情南阳,不禁让凛千音感到有几分意外。
“你居然还会同情别人,我还以为……”
话音未落,季明洛便皱着眉瞪了一眼凛千音,让他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了,要说什么结尾感言也得等事后,”一边说着,季明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钥匙,用手指轻轻地扣了两下,恢复到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模样:“今晚的戏码究竟是守株待兔还是瓮中捉鳖就看咱俩的运气了。”
“使唤了你一天,也该给你点福利了,今天就作为你的出道演出,我们来一场——”
“钟馗捉鬼。”
———————————————————彩蛋——————————————————
“诶不对!”
路上,凛千音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狐疑的看着季明洛问道:
“你刚刚说的什么下蛊……你果然在监视我!”
闻言,季明洛浑身一震,张大了嘴巴讶异的看着面前的风衣男,没有意料到他进化的竟如此之快。
吞了口口水后,他嬉皮笑脸的拍了拍一脸愤怒的凛千音的胸膛,眼神不自觉地朝着蔚蓝的天空飘去。
“哎呀,今天的天气可真是妙啊妙。”
一边说着,季明洛一边不停地加快脚步,与此同时,凛千音也撒开步子追在他的身后。
“别!跑!”
小树林里,一道粗犷的怒吼不断地回荡着,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