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把箱子放在了她内室隔壁的纱橱里。
自从她决定以这个身份好好的活下去,她就按前世的习惯,布置了个衣帽间。
那纱橱,就是她的衣帽间。
她还吩咐郑全:“你这次出门,要是有机会就悄悄的聘几个武艺高强的护院回来。若是女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次的事让她明白,伏笔再多也不嫌多。
郑全恭敬地应是。
宋积云又交待了一些出门应该注意的事项,这才送了他出门。
香簪不免有些担心,道:“阿全哥不在了,要是大老爷派了人来欺负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宋积云道,“阿爹还没有过头七,三老爷态度不明,大老爷想谋夺我们家的家产,就不敢在这个时候明面上和我们撕破脸,不然落下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对他以后行事会很不利的。”
香簪懵懵懂懂地点头,觉得既然大小姐说没事,那就肯定不会有事。
但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道:“大小姐也应该教训教训外院那些扫地的婆子。”
“哦!”宋积云诧异地挑了挑眉。
香簪小声对宋积云道:“我听她们在那里悄悄议论,说二老爷只生了三位小姐,没有儿子,就算二太太这次撞了大运,肚子的遗腹子是个儿子,没有叔伯帮衬,谁知道能不能立得住,以后二房的财产肯定都是大老爷或者是三老爷的了。”
她气得都快哭起来:“肯定是这样,林管事才敢不听大小姐的话的!老爷生前的书斋才会没有人打扫的。”
宋积云抿了抿唇。
这些原本都是她意料中的事。
前世,她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
可她听到有人这样恶意地揣摩她父母,她还没能出生的弟弟或者是妹妹的,她还是再次被恶心到了。
“不着急。”她摸着香簪的头,“我都知道。等阿爹的葬礼过后,我会放一批曾经服侍过阿爹的仆妇出府。”
正好趁机看看哪些人吃里扒外,哪些人偷懒耍滑。
香簪连连点头。
宋积云面色微霁,道:“那你去礼房一趟,把礼薄拿过来我看看。”
她得随时知道都有些什么人来祭拜过她父亲,遇到事的时候才能随机应变。
香簪笑呵呵地跑去了礼房。
宋积云却想,她还是看高了宋家的这些仆妇。
有的人蠢起来挡都挡不住。
不然也不会出现像林管事这样的人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把家里的几个健妇调去母亲妹妹院子里近身服侍才是。
她伏在内室临窗的书案重新调整着内院值守的名册。
箱子里传来几不可闻的窸窣声。
要不是纱橱里落针可闻,她又一直支着耳朵注意着箱子里的动静,几乎就要被忽视过去。
宋积云皱了皱眉。
她下的药,她最清楚不过了,按道理,这陌生男子应该没有这么快醒。
他提前醒了。
是因为他武艺特别高强?
宋积云感觉不太好。
她装作没有听见,继续排着内院值守的名单。
一来是想给他个下马威。若是有人束缚着被关押在黑暗处,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通常都会胡思乱想,甚至会自己吓自己。
二来是想看看这人心志如何,她也好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人。
等她拿到了礼房的礼薄,把值守的名单让香簪拿去给了管内院的嬷嬷,喝了盏茶润了润喉咙,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箱子前,“啪”地一声突然打开了箱子。
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映入她的眼帘。
宋积云定睛一看,陌生男子正神色平和,目光明净地望着她。
被晾了这么长时间,好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安之若素,比之前在书斋的时候显得更理智,更冷静,更从容。
宋积云心里“咯噔”一下。
最坏的结果来了。
她心中微沉,面上却并不显,反而坦然自若地道:“公子醒了!我们不妨商量一下以后的打算,您觉得如何?”
男子眼底闪过一道光芒,如幽暗的天空划过一道黑曜石,她还没有看清楚,他已点了点头。
宋积云觉得自己想追究也没办法追究,干脆把他嘴里的帕子拿了出来。
男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宋积云歉意地道:“以这样的方式请了公子来,是我们的不对。不过,还请公子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在此之前,实在是不敢冒险放公子离开。”
男子顿了顿,道:“你就不怕之后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麻烦有很多种。有可能是他的,也有可能是来自他家人或者是身后势力的。
宋积云做这件事之前就明白。
“怕!”她真诚地道,“可若一个人连今日都没有了,哪里还会去管明天。”
男子微愣。
宋积云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还没有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住处?我这边有清静雅致的小院,也有富丽堂皇的楼阁。公子想住在哪里?我也好给公子安排钟意之处,让公子安心的住上几天。”
男子凝视着她,神色认真,有着让人心惊的沉凝。
宋积云微微有些不安。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遇到过气场这么压抑的人了。
他这是不想理睬她?
宋积云两世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她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想着要不要换个法子,谁知那男子却突然道:“我姓元。”
宋积云有些惊讶。
元公子却道:“我瞧着这纱橱不错。若是小姐有意,不妨留我在这纱橱住几天。你看如何?”
不如何!
宋积云已经可以肯定,这人就是想为难她。
她道:“就怕地方狭窄,委屈了公子。”
元公子闻言,面露讽刺,道:“小姐勇气可嘉!敢谋夺家业,还怕留宿外男?”
宋积云气结,随后暗中冷笑。
我怕留宿外男?我是怕你到时候下不了台!
“公子说笑了!”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元公子,道,“承蒙元公子看得起,我这小小的纱橱也算得上是蓬荜生辉。我这就吩咐人把这纱橱收拾出来。给公子在这里安置一个小榻,供公子歇息。”
她等着这位元公子后悔。
可元公子却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宋积云撇了撇嘴角,吩咐香簪进来收拾纱橱。
元执在心里哂笑。
想把他留下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倒要看看,等他的人找过来了,她准备怎么收场?
元执又挣了挣绑着他的麻绳。
比之前更紧了。
是双环结——越挣扎越紧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