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至,日上正空照,午膳后,苏二未再让苏娆继续练字,而是与她切磋了武功。
虽然每次比武都是苏娆输,可她却越战越勇。
酣畅淋漓。 两人比试,输了再来,直到依影带来一个消息,苏娆才停歇。
因为对战,面上胭脂一片。
红彤艳色。
“澹梁太子去了云王府,还和霁月世子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到现在都还未曾离开?”
苏娆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拿过依素递的手帕擦脸,目光却落在依影身上。 一瞬,又看向苏二。
“二哥,你觉得依影这消息是真,还是假?”
云老王爷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九年前战死大秦王城,女儿远嫁和亲澹梁,已多年未见。
传闻云王府郡主可是当时整个云琅诸侯国第一美人,求娶她的青年才俊都能围绕云琅诸侯国整整三圈,就连她的父王都曾想过求娶。
却因皇祖父十分忌惮父王,恐父王一旦娶了云郡主,整个云琅诸侯国会成为父王背后势力,所以父王才选择作吧,娶了身份和地位都不显赫的母妃,才让皇祖父安心。 而云郡主被当时的澹梁王三子,也就是如今的澹梁皇,当年那个差点一箭射死她的人,被他一身才情吸引,两人可谓是一见钟情。
那时正逢宣冶帝年盛,有意收复各诸侯国,一统大秦。
云琅便与澹梁以结亲联盟,而诸暹诸侯国五王子妃又是澹梁诸侯国郡主,所以三大诸侯国便如此拧成了一股绳,这让宣冶帝无比忌惮。
云老王爷夫妇虽不舍女儿如此远嫁和亲,可身在王族家,身为郡主,这是她的责任。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云郡主嫁给了自己两心相悦之人,没有被强迫,她是心中欢喜的离开云琅诸侯国的,而今已是澹梁最尊贵的云皇后。 容枫是她和澹梁皇的长子,两人还曾孕育第二子,却在出生之时不幸夭折,因为此事,云皇后不仅伤了身,整个人更病魔缠身。
这些年来,澹梁皇遍请名医,才让她不至于风一吹就大病一场,只是因身子孱弱无法舟车劳顿。
自云琅建国至今,她都未曾回来过一次,每次都是容枫前来代她给云老王爷夫妇问安。
女儿不孝,不能亲自前来看望父王母妃二老,愧对父王与母妃教养之恩,只能遣吾儿前来,让他代替不孝女儿给二老叩个头全她孝心。
每年年节,容枫都会前来云琅,只为代替他母后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叩个头,全她孝心。 今年虽为恭贺瑜皇登基,也是为三国五年一次交流,可也是来看望云老王爷夫妇。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每年有了些许不一样之处,容枫去云王府,与霁月世子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这些年除了云老王爷夫妇,霁月世子所愿意见之人也就只有一个苏二,这次他竟见了他这位表哥,听闻两人还相聊甚欢,吹箫弄琴,才诗赋雅,清风居中难得半日未有静谧。
就算未见那副场景,苏娆也能想象的到。
两个同样舒雅的公子,一个风光霁月之姿,一个温逸君子之风,一起探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只是一个‘美’字,根本无法完美诠释。
可这可能吗?
就她所听闻那位清贵似谪仙的霁月世子,他会是与那容枫太子半日时辰诗词歌赋之人?
“我所了解的霁月,应该不会,不过也不一定。”
苏二眸露思忖,墨帕递给苏寒,面上还是漠感。
未有惊讶。
“二哥,你就一点不惊讶,不觉得惊奇。”
苏二这样子,苏娆真想知道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个二堂哥露出除漠感之外的其他表情来。
当然她‘萧公子’之事那次的那般气怒不算。
蓦地,苏娆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一件事,还是算了,在二哥面前提那个人,绝对会出大事的。
苏二看了苏娆,一息,起身走离。
“好好养伤去。”
他为何惊讶,霁月心思,做出什么事他都不觉惊讶。
苏娆面上溘地一垮。
养…伤…
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啊!
……
清风居中。
未有依影所言的什么吹箫弄琴,才诗赋雅,只一桌围棋,两个确实同样舒雅的公子。
一人执暖玉白子,一人执暖玉黑子,又一次平局。
黑白相间,盘龙斡旋,彼此包围,又彼此放开。
“我以为这次霁月表弟又不见我。”
一日下午间,容枫太子才开口说了这第二句话,温润声音暖阳之感,如沐春风。
第一句话是与霁月世子初见时,他唤了一声表弟。
霁月世子收起白子,明明看不见,可去未有一子失误,一语含笑:“祖父想要我见表哥,便见了。”
容枫太子蓦然失笑,“行吧!总归是见到了传闻中的表弟,霁月世子,风光霁月,隽美惊华之姿,今日一见,我倒是有些汗颜,与如此惊华的表弟齐名,实乃惭愧。”
“表哥妄自菲薄了。”
霁月世子起身,走出棋室,月华衣袍带起一缕清风,摇曳而动,广袖衣袂,飘然划空。
眼上所蒙那白缎也随着清风被吹动贴了眸子一瞬。
容枫太子跟出来,手抚月牙白袍,抚平其上些许褶皱。
“这可并非我妄自菲薄,而是自知自明。”
两人刚出棋室,云风又来,本该笑面之容,可此刻竟淡淡陇起眉峰,虽然很是轻浅。
“世子,诸暹毅亲王登门拜访,老王爷已让云伯领来这边了。”
霁月世子转头偏向云风说话方向,只一瞬,径自走进月室,对于云老王爷的擅自做主,他没有表现出不悦,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只是突兀一阵风起,吹动了不远处的竹林哗哗作响。
竹叶飘落。
“看来今日这清风居中恐是有一番热闹来了。”
容枫太子倒是一语言,目光转向那竹林方向,见那落叶浮飞,一息,跟着霁月世子走进去待客之屋月室,第一次与霁月世子如此相处,却未显半点生疏,坐下给自己斟一盏茶。
“诸暹国毅亲王,多半是想要与表弟论武比试,表弟那一书‘战事策’,其兵法策略之精,只空城、反间、连环三计已让三国惊赞,遑论全策,诸暹国又素来好战,毅亲王此来…”
停了话,未再语。
对面所坐之人心思玲珑之透,无需他多言。
霁月世子一口抿茶,动作优雅,周身淡如水,又动如云,云雾缭绕之感,哪怕坐与身侧,也觉悠扬深远,伸手,也感触之不及。
他们四公子,都言最属诸暹国毅亲王生人勿近,清凉漠寒,可他却觉得他这个表弟更加生人勿近,并非毅亲王那种三尺之内寒凉所阻,而是他自身所带一种与人千里之外之感。
就像那高空云雾,明明看得见,却碰不着,朝色晨风,明明感觉的到,却永远抓不住。
短短须臾过,清风居内袭来一股淡淡清冷。
带着寒凉。
暹毅迟韶随云风走进月室。
月室,月色之白,霁月世子所喜月华之色,亦是云的色泽,白,却并非完全俗白,而是那种白中带色,也是明月投下的光泽。
一扇映池揽月屏风阻隔着走进月室的这道玄色身影,隔着屏风看去,高大的身躯笔直挺拔。
并非魁梧,而是修长有形。
“毅亲王,请。”云风走到揽月屏风旁,未继续走进去,而是抬手,做出请的动作,虽为霁月世子随从属下,却一点未有谦卑,面上淡淡笑意,并非此前那股笑面虎的感觉。
什么场合,对什么人,什么表情,做什么举动,与云风来说早已是习惯与自然。
不像云凌,他除了对待霁月世子会有别的表情,其他时候,他总是面色冰凉无感。
就差能面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