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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渴望拥有灵魂吗

    烈日炎炎,汗流浃背。

    等槐诗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自己就站在了操场上,身后不断传来嘿哈声,自己好像在和对面的哥们一起跳着什么广播体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面就有一脚踹过来,一个穿着背心的壮汉指着他大骂:“陈波你个瓜怂!没吃饭啊?”

    说罢,把他的对手推到一边,摆出了架势:“来,咱俩练练。”

    槐诗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他背后墙上的标语。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好像就有了动作,笔直地向着面前的壮汉,不,教官冲了上去。

    嘭!

    封门一拳。

    槐诗眼前一黑,剧痛。

    “再来!”教官向着陈波勾了勾手。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处于诡异的附体状态,像是背后灵一样,被动地感受着这一具身体的反馈。

    明明恍惚地像是在做做梦,可唯独痛觉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折扣。

    嘭!

    又是一个摔绊外加关节擒拿,槐诗感觉自己的脸砸在了地上。

    “再来!”

    嘭!

    “再来!”

    嘭!

    ……

    场景在不断的变化,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片段之中,自己好像重复着被好几个教官花式虐待的过程。

    他们好像就专门盯上了自己附体的这个倒霉鬼了一样,动作不标准一顿暴打,反应慢了一顿暴打,快吃饭了一顿暴打,刚上训了再来一顿暴打。

    吃饭睡觉打陈波……

    甚至中间还掺杂着在宿舍里和一群肌肉裸体男人扎堆在一起***的噩梦经历……

    在狐臭和脚丫子味儿,槐诗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

    直到陈波能够用军体拳能勉强和几个教官来上两个回合,从菜鸡变成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菜鸡之后,他因为警训期间和社会闲散人员打架……被开除了!

    成为了新的社会闲散人员!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槐诗都快哭了,自己终于不用被暴打了。

    这特么究竟是什么鬼?

    难道自己不小心获得了什么超级被打系统么?

    接下来的经历简直难以言喻,支离破碎的噩梦之中,槐诗的身份不断地变化,从被教官花式用军体拳暴打的倒霉学员,再到大热天揣着片刀去跟人拼命的小混混,然后,他又变成一个蹲在门前面看有没有阿SIR来扫黄打非的门卫,紧接着,他又变成一个每天晚上招呼客人看姑娘的死龟公,到最后,又变成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在开会……

    这孙子是真喜欢开会啊。

    学习会、研讨会、检查会、考察会、报告会……简直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无限的开会中去……

    那些碎片不断重合在一起,宛如危楼一般层层叠叠垒至一处,直到极限之后,轰然坍塌,再度化为千百个。

    槐诗的意识也被拉扯着随之分裂,成百上千个自己并行在成百上千个噩梦之中,不断地循环。

    就好像一百五十块钱组装的电脑不自量力地载入了银河计算机的任务量,到最后,剧烈运转的大脑好像自颅骨内侧摩擦出了火焰,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所有的噩梦都轰然破碎。

    槐诗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汗水从脸上滴下来,顺着椅子的扶手滑下,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墙上的时钟依旧在缓慢地转动着。

    距离他闭上眼睛不过是五分钟。

    他已经挨了八九十次的打,干了几十次架,被送了好几次医院,放了几百天的风,把穿得很少布的小姐姐送进粉红色小房间上千次……开了数不清的会。

    简直是社会体验一条龙。

    ……

    “真是……地狱啊……”

    槐诗呆滞地呢喃,撑不住身体,从椅子上滑落。

    在昏沉中,他闭上了眼睛。

    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惨烈人生,发自内心地许下了这个愿望。

    然后,它就变得和槐诗以前许下的所有愿望一样。

    ——都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

    .

    .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他依旧躺在地板上,可感觉身体却舒服了许多,就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很快他就看到扎在自己双手上的吊针,恩,一瓶盐水和一瓶葡萄糖……

    “你醒啦?”

    一只乌鸦的脑袋忽然从斜刺里窜出来,喜气洋洋地祝贺道:“我们已经把你看谁都是鸽子的病治好啦!”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医者父母心,不用在意。”

    乌鸦挥了挥翅膀,飞到桌子边上,翘着两只腿坐下,一只翅膀卷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烟,娴熟地点火,十足社会地抽了起来。只不过吞下去的烟雾却从它的羽毛下面散逸了开来,瞧上去异常古怪。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乌鸦问道。

    “能活着醒过来算不算?”

    槐诗没好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又不敢拔吊针,只能小心翼翼地靠在椅子上坐下。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和过去截然不同——是有了属性面板的男人。

    顿时连忙打开了命运之书,端详起扉页上自己的数据来。

    忽略掉前面莫名其妙的’应激期’这一标注和空空荡荡的圣痕与神迹刻印的栏目,下面就是简单易懂的技能栏。

    代表着常识和教育的通识依旧是极其丢人的LV3程度,高中还没毕业,就已经有一部分知识还给体育老师。

    而代表着他大提琴技艺的艺术则是令他略感骄傲的LV6,已经抵达了专业的范畴,再向上提升,就要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那百分之一至关重要的天赋了。

    而’死亡预感’这个莫名其妙的技能依旧是灰色。

    总感觉越来越像是什么奇怪的游戏了。

    不会是要自己氪金吧?

    槐诗心里隐隐有些忧虑。

    经过昨夜的运用,槐诗终于对它的分类有了初步的了解,在命运之书的规定中,只有娴熟掌握并且能够随意使用的能力才会被认定为技能。

    而常人一生通过学习和不断地演练,自身技能能够抵达的极限,最高是LV10,也就是十级。

    通常的技能前面几级都相对容易,但就像是黑心游戏厂商的数值策划搞出来的设定一样,越是向上,哪怕只是增加一点点都需要数百倍的努力。

    而同样对于有些人来说已经是终点的十级,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只是起点而已。

    槐诗对此心知肚明。

    就好像两张同样满分的卷子一样。

    等级有些时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不过是命运之书用来方便他衡量自己的便利。

    感觉到任重而道远的同时,槐诗继续向下看,然后才发现,自己一夜之间,竟然又多了好几个新得技能。

    还有一个有些秀逗的

    然后……

    “卧槽?”

    乌鸦惊呼,“怎么你文案撰写这个技能已经LV6了?”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废话,你试试连着连开几百个会,然后写上几百篇会议记录和学习心得试试!

    其他军体拳什么的,槐诗体会的不是很深切,只能通过被动的挨打和旁观学到入门阶段。

    唯独在写这几百篇记录和心得的时候,他才会真正地字字血泪,行行辛酸。

    这一夜,他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会了怎么打军体拳和放风看警察……而是怎么在稿子里凑字数!

    如今的他甚至已经青出于蓝,能够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的更新中灌一整个太平洋进去,而且还能精准地三千字一截的分段,以免写多吃了亏。

    “你可以要把这一段好好地记上,以后写记录,就按照这个格式来。”

    他拍了拍手中的命运之书,得意地翘腿叹道:“这要是去写小说的话,可就发财了啊。”

    “写小说的没有一个好下场。”乌鸦在他耳边阴测测地说:“好多人没有到中年就开始秃了,比如那个蝴什么,那个郭什么,还有那个流浪的军什么……”

    槐诗打了个哆嗦。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算了。

    “不过话说回来……”

    槐诗掀开书,翻到最后面的附录档案里,那些档案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大部分字迹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单调的表格。

    “为什么书里会出现这些人的记忆呢?”

    “哎呀,你不知道么?”

    乌鸦好像很惊诧,一脸淡定地说道:“命运之书如今绑定在你身上,只会记录和你有关的东西。

    之所以会收录这些断章,我想大概是他们都因你而死吧?”

    “……”

    槐诗愣住了。

    “啊,其实总数大概有七十多个呢。”

    乌鸦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惜只有四五个人的源质活跃度足够,将自己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记录留了下来,如今具有觉醒资质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啊,你可要感谢他们呢。”

    “……”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感觉到浑身发毛。他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一些,想要距离乌鸦和那本书远一些。

    可很快他就明白,就算是将这本书和乌鸦一起丢进海沟里恐怕都无济于事。

    他终于知道军队的人为什么要忽然把自己抓进去百般审问了。

    恐怕是因为,昨天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吧?

    都死了。

    只剩下了自己。

    哪怕只是想到这一点,他都会打哆嗦,仿佛那一只染血的凶猿已经站在了身后,狞笑着看自己。

    许久,许久,他终于冷静下来了,干巴巴地苦笑了一声:“要这么夸张的吗?”

    “没错,就是这么夸张啊,槐诗,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安稳,这个天空,这个大地,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其实藏着更多你未曾见过的东西。

    ——绝对不能被人知晓的真相,绝对不能被常人踏入的边境,和绝对不能被人窥见的地狱。

    倘若永远沉浸在现境这个狭窄的庇护所之内的话,你永远无从知晓真相。”

    如是欣赏着少年呆滞地样子。

    她轻声问:

    “——槐诗,你渴望拥有灵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