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种时候了,我看着这个年龄似乎跟我差不多的家伙仍然嬉皮笑脸,就没好气的说:那就赔我一个吧。
没想到他说:好啊,这就还给你一个。然后他过来用双手手指在我眼皮上一抹,说:看看吧,有没有你那个漂亮。
我睁开眼一看,一个只穿着上衣的,赤裸着下身的女人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们俩,正是吊死不久的谭晓春。她洁白苗条的双腿在黑夜中白的刺眼,但是一条如蛇般的舌头却吊在胸前,晃啊晃的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双手一抬,就向着我抓过来,快的我都来不及躲闪。田德庸却只轻飘飘的一剑刺中了她的脖子,顶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解了我的困境。然后只听他口中喃喃有词:天地无极,乾坤正法同时手中的剑连刺,全都刺在了谭晓春的扭动的舌头上,我看的清楚,每刺一下,谭晓春的身影就淡了一分,而且她的表情很痛苦,仿佛正在受什么抽筋扒皮的酷刑。
最后一剑下去,仿佛斩断了谭晓春与某一种东西的联系,谭晓春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的身影一下得了自由,拜了一拜,就飘然而去。
但是随着最后一剑斩下,夜托平白起了一阵阴风,冷飕飕的,带着令人恐惧的呜呜叫声,那个棺材盖上的符纸砰一下燃烧起来,然后诡异的飘动起来,再次盖在了棺材上。
田德庸没有动那个棺材,任凭它盖上,然后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我说:谭晓春没事了?我怎么感觉事情更大了似的。
田德庸点点头,说:谭晓春只是被人利用的小女鬼,若没有人给她撑腰,不可能刚刚死了就出来害人。我斩去了她身上的束缚,她就能投胎去了。不过藏在后面的那位丝毫未损,我得好好掂量一下,瞧这声势,不好对付啊。
我吐了口吐沫,狠狠的说:真倒霉,怎么净冲着我来?
田德庸严肃的说:记得我白天给你说的那句话吗?你在它眼里,就是个香饽饽,不得到你,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已经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我一惊,这是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了。第一次是程小杨给我发的微信,她说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应该是一种褒奖,但是这一次再听到田德庸说,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个不一样?我问。
田德庸看看四周没什么动静,说:还真有耐性。走,咱们边走边聊。
我跟着他往厂外走去,生怕被他半路扔下,也不管正在上夜班了。
他边走边说:很简单,因为从第一次遇险,你就应该已经死了。
我脱口而出:你胡说,我这不好好的?
嘿嘿,是。田德庸笑的耐人寻味,接着说:从第一次遇险到现在几天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今天第七天了。
田德庸说:今晚你看看吧,有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着,难道说还有厉害的东西来找我?我有些怕,虽然狼上觉得他说的话有些荒诞,但直觉上,面对着那些未知的可怕,我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
那倒不会,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阎王教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我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半句。
你想想,下面给你安排了两次死亡的机会,你都没死,会有什么结果?
那就活着呗!我没心没肺的笑了。
他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像第一个死的老头,刚死的时候,是新魂,遇到了这里的恶鬼,被汲取了不少生机。但是他的三魂七魄,恶鬼却不敢动。因为他是生死簿上记名的鬼,刚死的时候就有鬼使拘魂,所以谁也不能阻碍他投胎转世。
但是,他的神情变得严肃,接着说:像你这种当死未死的,鬼使无法拘魂,但生死簿上已无阳寿,三魂七魄会逢七而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彻底离体,成为恶鬼眼中觊觎的美食。
我大致可以听明白他说的话,但总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好好地,他的话就像天方夜谭,怎么看怎么像骗子。想了想我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么工厂里那个大家伙就是在等我的魂魄离体?
错不了。
那么说,我当时如果死了反而是占了便宜,不死反而是吃亏?
正是如此。
我哈哈一笑,说:好吧,我就等着恶鬼来吃我的魂魄。
田德庸急了,说:你别不信,我都能看得出来,你现在身上死气浓重,今天是头七,估计会有动静。虽然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逃过了死劫,但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心里满不是滋味,不打算理他,扭头往厂里走,田德庸反而转身跟上我,说:你能告诉我是怎么逃过那两次死劫的吗?
不知道,反正就是没死。那要按照你说的话,会不是恶鬼替我挡灾,然后等我错过拘魂,就等着吃我的魂魄?我没好气的说。
不可能,如果有恶鬼敢那么做,那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我停下看着他:既然我是必死,那你跟着我干嘛?你又不能救我。
田德庸眼睛里放着光,说:我从十二岁踏入江湖,技艺日精,能人异士见了不知道有多少,虽然很多都有延寿之法,但像你这样连避两次生死劫的事,我是头一次见到。而且我根据你的面相算了一卦,竟然天机遮蔽,算不出来。所以我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看看你的结果是不是如我所想,是魂飞魄散被恶鬼吃掉呢,还是有其他结果呢?
我怒了:那也就是说你不准备救我,反而是要看看我是怎么死的?
他竟然点点头,说: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滚!我骂了他一声,然后走近厂子里。兴许是被骂的没面子,他没跟进来。
我自己跑到闹过鬼的更衣室,伸出双手看了又看,虽然沾了不少黑油,脏兮兮的,手指纹路里的黑色都难以洗干净,但总是一双活人的手。又轻轻拍了拍,发出啪啪的声响,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我这不是活着的吗?而且活的好好地,能感觉到饿,能感觉到累,还想着考上大学,过一过象牙塔中的生活,怎么会是该死的人呢?
这让我对田德庸的话充满了抵触和怀疑,刚才救我的时候,我还对他很有好感,现在我是根本不愿意再见到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到有两个人穿墙而入,对我招手,说: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说着还扔出了手中的绳索,想套在我的脖子上。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他的绳索却仿佛失了准头,扔出了好几次都跟我擦身而过,无声的落在地上。我忍不住想问他们是不是鬼使,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低头一看,我竟然看到自己的头顶,仔细一看,一个无比熟悉的自己正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两个人突然张开了嘴巴,愤怒的大声说着什么,我却听不到他们所说的话。说完了之后,再一次把绳子向我脖子上套过来,那绳子却像是定在了我头上,像是被什么人抓住了,然后拉的这俩人一个踉跄,绳索脱手,然后这俩人转身就跑了。
我转过头想看看,却什么都没看到,那绳索也不见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头顶,觉得怪异绝伦,我这是灵魂半离体吗?难道田德庸说的是真的?
正想着,又听到一阵嗡嗡的吟诵声,这种声音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伴随着这种声音我又睡着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田德庸正坐在我对面,看到我醒过来问我:奇怪也哉。竟然没有灵魂半离体,这下我可看不透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神清气爽,好的不能再好。这一觉睡得不错,竟然也没感觉到冷。
田德庸不甘心的问:就没有什么别的异常吗?
你巴不得我死了才高兴是吗?我没好气的对他说:让开,我要去办公室签字。签了字这一天的工资才算数。
甲班的人都签了字等着下班的点,我签完了字换了衣服准备走,田德庸仍然在等着我,锲而不舍的问:你好好想想,真没有什么异常的吗?
我凭什么要跟你说?我不是矫情,就是对他昨晚说的话感到不爽。
得,我怕了你。田德庸打了个响指,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六七四十二天之内,我专车接送,管饭管住,只要你跟我配合,我还送你一笔不菲的咨询费。
这还差不多,不过话得说明白才行,我问他:不菲是多少?
两万行不行?
成交,先写个字据。我若能够不死,这两万应该够我大学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上大学的时候能轻松不少。
他嘿嘿一笑,也不墨迹,带我到他车上,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了一行字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写的是:咨询协议,六七四十二天之内,田德庸负责接送陈亢,两人同吃同行,费用由田德庸负责,陈亢需要配合田德庸说出各种所见所闻,四十二天之后,田德庸付给陈亢两万元咨询费。
后面是签字,日期,然后我接过笔来签上自己的名字。笑眯眯的对他说:好,早饭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