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的母亲,医院里的父亲,自私的阿嬷,这些人用一根根亲情的绳索将我紧紧捆缚,让我无法呼吸,这绳索,无影亦无形,可是,却几乎让我快要窒息。
阿嬷是对的,牺牲我,可以让她轻松筹到医药费,让他的儿子恢复健康,从加护病房走出来。而我,只是差点害死她儿子的贱女人所生的野种,我的幸或不幸,真的不该在她的考虑范围。何况,怎么会有人稀罕一件买一送一的赠品。
只是,是什么让我落到如此的境地?命运吗?
我抬起头,望着静谧的星空。门前的台子上凉凉的,凌晨时分,空寂无声。
救主不曾来临。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希望救赎,求名求利求财,更求健康平安与福气。
真是可笑,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真有救世主,那么多人,他们怎能保证自己完全公平?没有人可以救我,除了我自己。
我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裹紧,然后转身,走进了熟悉的家门。
进门左转,是我家的厨房,如果不转的话,再向前走十步的距离,厨房的后面,是我和阿嬷一直住着的卧室。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闭上眼睛,我也可以轻易而准确地找到每一个位置。只有轻微的血腥味,我还不习惯,不熟悉。
我转进了厨房,在黑暗里俯下身,从柜子间的缝隙抽出了刀子,那是我平时切菜时用的刀具,寒冷而锋利,窗户外的月光照进来,投射在刀子上,形成一圈如水的月华,迷人、美丽。
我紧紧握住刀把,头脑里的可怕念头越来越清晰。
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刺激着我,让我想做出疯狂的事情。也许,疯子的女儿也是疯子,遗传的确是很可怕的东西。
转身,向前走五步,左转,向前走十步,我推开了卧室的门,房门在寂静的夜里尖叫着发出害怕的声音,只是,却无法阻止我的脚也许会登上报纸的头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标题一定很醒目:“一少女杀死亲人后自杀,疑似精神病发”。
床上的阿嬷发出轻浅的鼾声,她恐怕已经进入了梦乡,梦里的她也许正在抱着五十万的钞票大笑着。
我紧紧握着刀,心里充满了恨意。
一刀,只要一刀,狠狠扎下去,我所经受的一切痛苦都会立刻结束。我等待的救主不会来临,我已被命运抛弃,一切我只能靠自己。
从小到大,我只有孤单相陪,大人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他们忙碌而疲惫。我胆小怯懦,软弱可欺。没有人把我放下过眼里,他们对我漠不关心。这就是我的亲人,我必须忍受的亲人,根本不曾爱过我的亲人。
“去吧!”一个声音在耳边对我说,那一刻,我真的相信,只要一刀,我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一行泪水无声地顺着我的脸颊悄悄滑落,“铛”一声,刀子掉在地上,最后一刻,我还是下不了狠心。
“谁!?”阿嬷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半坐起来,“你,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同时颤抖的还有她的身体。
我蹲下身,将刀子捡起,“没什么,我在准备明天的饭。”
“赶紧睡吧,还准备什么!明天以后,你跟着李少爷,天天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有享不完的福气!”说起了李少爷,她的恩主,她似乎立刻有了力气。
那个男人许她五十万,卖的是我的身体,货银两讫,我只是别人收藏的新鲜玩具,熬过三五个月的新鲜,就会像破布一样被抛弃。何况,我不妩媚,不热情,不会讨男人的欢心,又如何去成全她美好的幻想,过上少奶奶的幸福日子,顺便施舍给她一些钱财,成全她的母子情谊,成全我的孝顺之名。
阿嬷又躺下去,继续她的美梦,似乎笃定了我这个无用的女孩子,没有任何wei胁人的能力,当然,更不会猜到,其实,我刚刚真的对她动了杀机。
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刀,很久很久。
走出房门,我今晚不想睡在那里。我从客厅的沙发角落里随手扯出一张报纸,上面还有着暗红色的血迹,报上照片中的男子面容已经无法看清,只有他的名字李昌珉,巨大而肃穆。匆匆扫过,我没有在意,只是一圈圈用它包住刀子的杀气和寒意,然后,我找出书包,将它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