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手啊你，疯了吗！”
“他在咬人啊，帝子，帝子，你的手……我扳不动他……”
“拿东西来，把他打开，嘶……快啊……”
“哦哦……找到了，可我、我，我下不了手……”
“不管了，拿来！”
“砰……”
一片混乱过后，扑过来袭击的男孩倒了下去，头顶被砸出了个口子。佐天帝子右手拿着花音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板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榻着肩一阵喘气，她的左手被咬了一口，不知道那男生刚才的那股疯劲是哪来的，要不是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这一口就咬到脖子上了。
不过好疼……
左手腕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佐天吸了口气，顺手把板砖扔在地上，一声闷响，板砖翻转了一圈从侧面能看到上面隐隐的血迹。这也算是不得已，花音找了一个凶残的武器自己却不敢动手，自己被逼急了，顺势就是一砖拍下去……不知道那人伤得重不重。
“帝子，血、血……你流血了……”
耳中听到花音焦急的声音，接着手边上传来触感，手腕被她举起来，一阵疼之后倒也没什么感觉了，整片手臂都麻木了。仔细地瞧了瞧，只见上面留下一个齿状的伤口，四周都淌着血，看上去很恐怖的样子。人的牙齿算不上多尖利，被这么咬破皮肉造成的伤口就相当粗糙了，搞不好周边的肉都会烂掉，这样的话那肯定会留下疤来，佐天无力地叹了口气。
“搞什么啊，打架也不是这么打的吧，专门咬人，以后要是留下这个样子的疤怎么办啊，还不得让人笑死，被男人咬的唉……啊，轻点轻点，竟然是被男人咬的唉……”
花音正小心地给她处理伤口，随身带的手帕上已经满是血了，本来是很素的颜色，血迹看起来就格外触目惊心，然后似乎是稍微用力了一点，佐天就大呼小叫起来，却只见花音埋着头没有反应，好奇之下稍微蹲下去一点看她的表情。
“花音你怎么……喂喂，你别哭啊，我还都没哭呢你哭个什么，不会你也受伤了吧？哪里？还是被撞到哪里了？疼不疼？”
花音吸了吸鼻子，泪珠断断续续滴下来，顺着佐天手臂外侧的轮廓滑落，皮肤上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一些温度，晾在空气里一段时间就很清楚地分辨出划过的轨迹。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佐天以为花音也是被伤到了顿时惊慌起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慌慌忙忙就要扳过她的身子来细看，花音只是默默地摇摇头，固定住她的手把血迹擦干，又稍微做了一下应急处理，低声道：“我没事的……没有被碰到。”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你，呃，不会是……哈，没事的啦，被咬一下又不会死，稍微包扎一下，过几天也就好了，而且这样的伤口也很拉风啊，你看……”
“可是，这是因为我、我……我一点忙都帮不上，明明我是先看到的……不行，这样血止不住，我们去保健室，走。”
用袖子抹了抹脸，花音拉着她的手就要原路返回去教学楼那边，不过却没拉动，疑惑地转过头，佐天用下巴点了点躺在不远处的男孩，问道：“他怎么办？总不能扔在这边不管吧，好歹也是被我打伤的，要是出了事就麻烦了。喏，先看看再说，等下喊人过来帮忙。”
相比之下，那男孩看上去就比较凄惨了，头上开了个洞，血已经流开了一小片，那一块头发都是黏黏的，而且之前就好像被人打过，身上也全是伤，皮肤惨白，眼角跟嘴角都有血迹，此刻失去知觉倒在地上，就像死去了一般。
用脚踢了踢，没有反应，“会不会下手重了一点啊……”，说着把他的身子拨过来，想帮他查看一下伤口，却感觉手触摸到的地方一片冰凉，佐天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帝子，怎么了？”
见佐天愣住半响，手臂伤口处的血又滴了下来，花音忍不住问道。
“好凉……”回过神来，心下疑惑更甚，照理说就算失血过多身体也不会这么冰凉的，犹豫地伸出手指放到男孩鼻下，许久之后一脸不可置信，咽了咽口水，又试着按了按颈部动脉，很显然，“死掉了……”
“嗯？”
“没呼吸了，他好像死掉了……”
“什、什么？”
“死掉了……没有心跳了，是被我杀掉的……是我杀的……”
一屁股坐在地上，佐天嘴唇都吓得失去了血色，瞪大着眼睛，一直在喃喃自语着“杀人了”之类的话。她活到这么大，除了参加过的几次葬礼，真正意义上的死人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更不用说自己亲手把人杀掉这样的事情。刚才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就是被自己杀死的……
无法否认，无论是从逻辑还是理智上来说，都无法否认人是自己杀的。其实事情本身是可以说是正当防卫，哪怕是防卫过当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可现在人死掉了，将来被扣上恶意伤人致死的罪名都有可能，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头好晕……
一阵眩晕感涌上来，佐天觉得整个人的意识变得都模糊起来，还有一股恶心感堵在心底，花音正在耳边说着什么，一句话都听不清，正想努力地去分辨一下，声音又消失了。世界像是被扭曲了，看到的画面都是歪歪扭扭的，像从夹缝中挤过来的一样，光线变成一束一束四散分开，一块刺眼一块又看不清。然后身体像是失去力气般向后倒去，猛地一惊之后发现只不过是错觉，随后世界也恢复了原状，视线里是温暖的空气，橘黄色的阳光，四处高楼之间的空井，还有倒在地上的人和扶着自己的人。
花音一直在喊她的名字，急得眼泪又流出来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况，现在又慌又怕，待看到佐天神色清醒过来，忙忙抓住她的手，也顾不得手上的血了，哭喊道：“帝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杀人了……真的死了啊，我、我，我好怕……他会不会来报复啊……还有警察，肯定会来抓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花音……”
佐天把花音搂进怀里，感受女孩颤抖的身体，就如同在空中飘零的羽毛一般，无所依靠。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午后，所处的日常就轻易地崩坏掉了，杀人不是那么轻的罪，就算是自卫行为，但周围的人会有什么看法，社会上的人会有什么看法，想想都觉得渺茫。而且就算是跑掉了，也要东躲西藏地躲一辈子，两个女孩子，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最后的下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
“花音，花音你听我说……”
按住她的肩，让她镇定下来，目光直视过去，花音还有些失魂落魄，倒也不再哭喊了，略显呆滞地回望过来。
“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没有任何关系，懂吗？砖头是我拿的，他袭击的是我……你只是被吓到了，在旁边一动都没动……然后我就打下去了，拍在他的头上，再然后他就死了，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旁看着。你看到我拍了那一砖头，你也看到我把他打死了，你是证人……你没能阻止我，你是无辜的，知道了吗？”
“不，不是……”
“就是这样的，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这样说，等下我会去自首，我也会跟警察这样说的……记住了，任何人问你你都这样回答。这种事情，与其两个人一起，还不如一个人扛下来，而且人毕竟是我打的……不要任性……”
“不要，不要啊……明明我……明明是我……”
“别哭了，这样才是最好的做法。呵，其实我也不愿意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种罪应该不会判地太重的，放心吧，放心……”
再次将花音拉进怀里，两人坐倒在地上，佐天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自这方空地向上，四面高楼围成一个圈，仅能看到的一小片天空还依旧是蔚蓝透明的，充斥着满满的毫光。就如同无数个温暖明媚的午后一样，枝叶轻轻摇响着，邻座的两人坐在教室里，偷偷地在下面打闹，做着鬼脸，撑着脑袋，互相弹对方的脑门，一起笑，一起看外面投在窗沿上的影子，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迎来一天的结束。
可这些，都再也没有了……
佐天帝子这样想着想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口准备说些什么，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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