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叫做英雄,英雄夺目光彩令世人瞩目,他们铮铮铁骨和澎湃热血是由苦难造就的。这个世界上同样有一种女人,能让英雄为之倾心的女人,她们是由泪水铸就的。
这样的女人,可以配得上一个很犀利的称呼,妖精。[.]
曼陀罗的闺房中有一口雕花青铜的箱子,箱子里尘封着一段岁月。几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一枚被时间褪去颜色的粉红蝴蝶结,几缕青丝,十几张糖纸,中间是一沓纸页泛黄的日记本。
1983年4月1日暴雨。
爸爸说今天是我的三周岁生日。下了雨,太阳一整天都没有出来。隔壁家小胖送给我三条小鱼,养在水缸里,被淹死了一条,我哭的眼睛都红了。爸爸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上县城了,回来的时候送给我一本笔记本。他告诉我,以后外面想掉眼泪的话,一定要忍住,回家和笔记本说说话。
爸爸,他们都说,我是你从垃圾堆上捡回来的。我哭了,没让人看见。
1985年6月1日。暴雨。
凌晨五点起床,晨跑。六点半,吃早饭。上午看着蚂蚁,发呆。今天又有人骂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骂我是野种,我不想上幼儿园,我觉得幼儿园里面的孩子都很傻,连上厕所都要老师帮忙。能够用阿拉伯数字从一数到一百的都不多。我也不明白那种小红花有什么意思,爸爸你说一样东西要么有价值要么有价格,两者都没有的便是废物,我觉得小红花就是这一类。
爸爸,我想知道,你走了之后再也没人愿意理的我和小红花一样,是废物吗?
我想哭,把泪水忍住了。
1986年12月25日。大雪。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雪。老师带着所有的小朋友都去堆雪人了,我没有去。有个哥哥跑过来问我为什么不和小朋友一起玩,我没有说话。那个哥哥告诉我他叫南宫涛,他陪着我堆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第二天我没见到他,老师说这个哥哥不是孤儿院的,他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明明我和小涛哥哥约好了下次下雪天还要一起堆雪人的呀。
雪人化了,我有点讨厌温暖的太阳了。爸爸,今天我把你留给我的那些书全部背完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考考我?
1989年9月1日。暴雨。
上小学的第一天,我在学校见到了小涛哥哥,原来他已经长那么高了,身边围着好多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和她们比起来我好像一只丑小鸭。我想上去把亲手缝的布娃娃送给小涛哥哥,上课铃响了。老师说,人要学会感恩,我们班的孤儿院的同学都是被南宫家帮助才能上小学的。我知道,姓南宫的小涛哥哥像他们家的大人一样,是个好人。
爸爸你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今天去图书馆看了一下,总共有三万两千一百八十四本书,我会尽量多看几本。
布娃娃似乎哭了呢,捧在手心里冰凉冰凉的。
1998年4月1日。暴雨。京城。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可我却再也见不到小涛哥哥了,他和朋友开车出去兜风的时候出了车祸。穿着裙子的我在他们楼下等到的这个消息,把手里的信封捏成了一团。雨点洒在大地上,那是天空为他流的泪水吗?我想,是不是我错了,小学初中高中不该那么拼命学习想要追上他的足迹,把他追到了那个黑暗不见底的深渊。
没了他,我读大学再没意义。
哦,对了,前几天有个男人在学校找到我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爸爸,你说这是真的吗?
2003年8月7日。晴,纽约。
五年前,我叫胡芳菲。这些年在美国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外号,他们叫我黑色曼陀罗。很不错的一个名字呢,助手告诉我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那些可爱的对手们,上帝要你们送给我这么一个美妙的称呼吗?祝你们在天堂过的幸福。
我对纽约熟悉的风景有点厌倦了。纽约,我为你流最后三滴泪。
从此不会在哭泣,从此,我叫曼陀罗。
京城市某个角落的这间茶馆,幽幽古韵中茶香袅袅。一个满脸恬淡的女人安然坐着,纤细白嫩的手指端着一杯上等的雨前龙井茶,饶有趣味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女人一身端庄典雅当然也是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化了淡淡的妆,精致的脸上一副无框眼镜,这份知性优雅却让人心中悄然萌发了几丝魅惑的感觉。这是一个只看背影都能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女人。和这样的女人面对面喝茶,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茶是女人泡的,也是她倒的。倒茶讲究七分满留有三分余地,这个杯子里的茶水却倒的满满的,大概是昭示着女人潜意识里的锋芒毕露和不近人情。
孟尘端起茶杯,动作不温不火,轻轻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着的几叶绿芽。慢条斯理的说道,“本事老早就想约你出来叙叙旧,只是一直没时间,屈指数来上次在周大哥那里一别也有近两个月了?看你风姿更胜从前,想必是生活过得很如意吧。”
曼陀罗捋了捋眉角散乱的青丝,嫣然一笑。幸亏是在包厢,不然这个瞬间露出的妩媚铁定会让人为之惊艳。“和你比起来,姐姐可就差得远了。孟尘这个名字我最近可是如雷贯耳啊,几个圈子里的闺蜜对你可是很感兴趣,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介绍?”
孟尘心中暗道一声妖精,扬扬眉,嘴上说道,“有姐姐这等佳人,我哪里还看得上其他女子?”
“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曼陀罗轻启红唇“能把我那位打小就自视甚高的侄儿灌醉,能把刘云飞那等狠人拉下神坛,这样的男人会看上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女人?”
“长得漂亮不如活的漂亮,一个女人容貌及时美得令百花含羞,终究有凋谢的那一天。佛说的红粉骷髅,我倒是很欣赏姐姐这等成熟内敛的女子。”
“你还不到二十五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哪来的这么多感触,显得有点像象牙塔里那些为了吸引女孩阳光强赋新词无病呻吟的文艺青年似的。怎么,难道真是对姐姐很有兴趣?”
孟尘点头。
眉眼流转之间,曼陀罗忽然多了几分柔弱。“你和胡硕说的事我也知道了,给他送政绩是件好事。以你孟尘的手笔,想必我也能落下丰厚的一笔嫁妆。可天南海北姐姐勾勾手指,想金屋藏娇的男人多得是,又何必去受这分累?”
孟尘站起身来在房间中踱着步,忽然间转过身来走到女人跟前,在曼陀罗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捧起女人脑后缎子般的一束青丝,凑到鼻端嗅了一下。
“好香。”孟尘开口说道,脸上反而有点羞涩红。这个举动有点孟浪,不过只是为达到目标而做出的兵行险招。“女人如花,摇曳在红尘中,随风摆动伴雨绽放,同样不乏温暖眼光的滋润,这样的香气扑鼻,你可知道来源于哪里?”
曼陀罗侧耳倾听。
“来源于扎根烂泥却又不得不孤芳自赏的痛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为这朵花提供一片肥沃的土壤,相信它能开的更娇艳,甚至,结出丰硕的果实。”
曼陀罗稍稍意动。犹豫了片刻,笑着摇摇头,“你真是想要把姐姐的安逸生活完全打乱?我可以答应你三个条件,在适当的时机出手帮你做点小事。但是你这个新生的大资本家想要姐姐给你打工,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乎?那意思就是还有可能了?”
孟尘双臂撑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很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这一刻,他把自己的坚持和执着全部写在眼睛里,目光如铁,带着几分破釜沉舟不达目标终不罢休的意味。
“恩,确实有可能。”
“怎么说?”
“你猜。”
孟尘恨得牙痒痒的。女人不可怕,长得漂亮的女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长得漂亮的女人还有文化。虽然这样的女人的确是极品,但这极品就好像摆在博物馆橱窗里五大官窑出产的精美瓷器,虽然没得让人垂涎三尺,可却只可远观而不能亵玩。
孟尘要做的是,透过那层硬实的大概能抵挡机枪子弹的玻璃,把瓷器握在手里细细把玩。但很明显,这个妖精一般的女人用水泥浇灌了个罩子,牢牢地自己锁在那片自得其乐的天空里面,任凭孟尘舌灿莲花就是不为所动。
“姐,问你个问题?”孟尘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开口说道。
“恩?”
“你前世是不是一个道行很深很深的妖精?”
“滚!”
曼陀罗忍不住爆了粗口,手腕一扬,将杯子里的茶水铺头盖帘的洒了出去。
孟尘落荒而逃,出了门。
曼陀罗捧着手里空荡荡的杯子,脑海中的记忆忽然翻到了那一刻,那个鹅毛大雪的院子里,两个雪人前。“小菲,你看这雪人,多像你,前世的你一定是个游曳在雪花中的小妖精。”
眼圈蓦然红了。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姐,你看这是什么?”孟尘握着双手,神秘兮兮的凑到女人面前,闪电般的从手心中露出那片汁液饱满的橘子皮,用力一捏。
“你看,姐,你终于流泪了,这下可以跟我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