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青禾直到两人的背影远去之后,才回拨了方才的电话。温柔的男声传来,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挂断而出现任何生气。 “有新的话剧,有没有兴趣看?” “这么晚了打来,就是因为这个?”一日的疲惫让苏青禾的语气有些沙哑,也没能掩饰住语气里轻微的不耐烦。 如果不爱,连对他敷衍都需力气。我们还在敷衍着,必然是有所图,或为名或为利,又或者,那个真正喜欢的人还没出现。苏青禾的心很小,只容一人来住,曾经的房客已经搬走,而现在——新房客还没来,家具却已经陆续进驻。 颜歌心里一颤,他听出了这一闪而过的敷衍,苦涩的微笑在嘴角弥漫开来。他不知道苏青禾喜欢女人,却本能的得猜到在已经过去的五年岁月里,苏青禾必然深爱过一个人,原本以为伤过痛过终能打动她,漫长岁月却还是告诉自己这样一个事实—— 时间并不能让不爱变成爱,不爱就是不爱,最多变为同情。 “青禾,你有喜欢的人了?”一次是执着,两次,那就是偏执了。颜歌也从来不是偏执的人,爱而不得那是痴——不是情。是谁写过,你若无情我便休? “为何这样说?”苏青禾没有意识到她早已眉头紧锁,那神情,是防卫。 “一个人只有爱上一个人,才懒得对喜欢自己的人敷衍。” “我没有!” 短暂的沉默横亘在电话之间,各有心事的两个人不知道一时如何继续说下去。 “青禾,好好把握,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就好像五年来我只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却不知道他是谁一样,这一次,也是一样。但我们,还是朋友。” 苏青禾一声长叹,明明被伤的人不是她,却要弄得她人安慰。而这始作俑者,却反而显得如此手足无措。 “不必愧疚,我对你好,也有些愧疚的成分。毕竟三年前,我没有能帮上老板。”有些轻松的语气,却缓解不了苏青禾心上的轻愁。 “lex,谢谢。”有很多话,却还是汇成了最简单的两字。 另一边,从汽车的后视镜里,余心雨清楚地看到白鹭正襟危坐的样子,青涩,紧张,却带着年轻岁月特有的气息。余心雨不禁轻轻一笑,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白妞儿,你几岁了?” “十九。额,为什么要叫我白妞儿?” “苏青禾那家伙说了,不许叫你丫头。切,当初我还叫她丫头呢……” “这……”白鹭心里有些无语,丫头,这词汇能形容苏青禾吗? “我叫她丫头很奇怪吗?妞儿,我都29了,快到豆腐渣的年龄了。”余心雨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年龄,说到“豆腐渣”这三个字之时,还带了些调侃的口气。 “啊?那青禾姐呢?”小小的吃惊,余心雨的容颜,在白鹭看来,也就二十六七左右的样子! “青禾?25啊,怎么了,你觉得她和我差不多?啧啧……如果让她知道有人猜她那么老,估计又会脸色铁青了……哈哈……” 白鹭有些无语,她不太能想象一向淡漠的苏青禾,竟然有一个那么活泼的密友。 “对了妞儿,你有男朋友了吗?”微微眯了眯眼睛,余心雨真正想问的不过是这句话。 “没有呢……”点了点手指,男朋友?白鹭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影子,那个叫做颜歌的温和男人。颜歌?白鹭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莫名的开始心慌起来,十指来回的交错着。 这个动作却没有逃过余心雨的眼睛,她心里一沉,慢慢开口道:“那么,你是有喜欢的人?” “也不是啦,怎么说呢,只是觉得这人很温柔。”小女孩的脸上微微的烫,被这无边夜色巧妙的融化了去。 “哦?大学同学?说说看,怎样一个人?”调整了下语气,余心雨用略带调侃的语气问道。心里,却是怎么都轻松不起来了。 “不是啦,我喜欢大一点的,温柔点的,会照顾人呢!”白鹭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继续说道,“比如……颜歌。” 那声音轻如针落,却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余心雨耳里。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小? 一个急刹车,车身直直停了下来。借着惯性,白鹭的身子向前重重一晃,差些撞上了前排座椅,瞬间觉得头晕目眩。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却看见余心雨回头正色的眼神,更加觉得诧异:“怎么了?” “别人都可以,但你不能喜欢颜歌。” “为什么?” “他喜欢了你老板五年,一直没有变过。” 岁月流逝,在很久之后如黑白的老电影,曾经轰轰烈烈的,到最后也不过是哑剧般的无味。可余心雨脑海里,始终记得哪一个场景:那年才二十岁的苏青禾来她所里找她,颜歌无意间回眸的姿势竟变成定格——她在那双同样年轻的眼睛里,看见了爱情最初的星火。 轰—— 而此刻,却有东西悄然崩塌的声音,在白鹭心里响起。或者说,是什么东西,还没完整就已经轰然崩塌?方才还温热的心掠过一丝微微的凉意,没有痛,却感觉心口有些发紧。她并没有觉得残忍,只是有些遗憾,为何那绚烂的篇章还没开始,却被告诉已经结束?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的金彤海运的改制案?”余心雨熄了火,将车窗摇上,慢慢开口道。平和的声音,打破了方才短暂的静默。 白鹭点点头,那么经典的案例她自然记得。三年前金彤作为国企改制的领头羊,政府拨款充足,合作开发商又资历雄厚,本来情势一片看好,却不想是被谁检举揭发——金彤厂长最后硬是被查出贪/污/受/贿外加挪用公款。到最后,这个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厂子,自然也就难免破产的命运了。 “金彤破产,原来的会计师自然要受到牵连。所以——曾经F的首席会计师,现在在开咖啡店。” 原来如此?!白鹭一下子愣住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思科败了,你可能不再做律师了”这句话描述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场景。眼前这个活泼的女子,也有风光的过去? 余心雨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打开了窗,深夜的风微微平息了她翻腾的情绪。慢慢发动了车子,收音机里悠扬的声音传来,低低浅浅的,似乎岁月的呢喃。 “那么青禾姐她……”她爱的是谁? “她只爱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是颜歌。而且,到最后还是遍体鳞伤。呵呵,有时候跟错老板够惨的。”余心雨猜到了那句没问出来的话,她并也不避讳,有些事,白鹭迟早会知道。苏青禾或许开始喜欢上这丫头了——这是余心雨的直觉,也是看到方才两人亲昵互动时的判断。 “……”白鹭静静的看着余心雨的背影,没有说话。她自然不会想到那个人就是凤昕涵,却敏感的觉得那一定和凤昕涵有关。 “妞儿,我和青禾都是孤儿,最伤我们的,是利用我们本来所剩不多的感情。特别是,爱情。”一字一句,白鹭在余心雨的声音里,听到了恨意。 她抬眸,向天空望去,繁星点点,如最美丽的眼泪—— “冰冷是不是你的面具?我想我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