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晴明白自己遇上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以生命为赌注的博弈。 是的,半个小时前还是中年妇女魂魄的她如今只是存在于一场意外怀孕的90后少女里的脆弱粉色肉团。而更要命的是还没把的地皮踩熟,就要面临着明天魂飞湮灭的结局。 生命有几次她不清楚,但肯定魂魄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种彻底消失于茫茫宇宙的事情足以让任何人慌了阵脚。 集大跃进之遗风,于三年大饥荒中硬是降生的女婴,特殊时期伴随她渡过了童年,红卫兵抄家的彪悍作风滋养了她的精神。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世间百态则伴随她渡过了青春期。 成长背景如此浓墨重彩的中年大婶岂会是个轻易就承认失败的人?那个时代特有的错误精神在这一刻成了左晴支撑生命的动力。她相信她是革命的火种,跨过漫漫风雪长征路,一定能找到胜利的方向。 一个人在幻想中做了半天英雄不可悲,可悲的是不愿意回到软弱困惑的现实世界。 勇敢无畏的革命火种左晴婶婶毅然从遐想中回到了现实,时间不允许她一直神游天外。刀子悬在脖颈上,任谁也没心情YY个不停。 “当年我真正对丑儿产生母爱就是第一次感觉到他在腹中跳动,那一刻才感觉到自己正在孕育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左晴强迫自己回忆当年的情况,试图借此找到出路。 “那么我能不能也借此来刺激这个女孩的母性呐?当她感觉到我的存在时,心里会不会也变得柔软和怜惜?”左晴确定自己需要打亲情牌唤起母性的天性。 兴致冲冲的在叶涵的肚子里自由飞翔的左晴折腾了一段时间后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自己似乎不足三月大,根本没有能力完成这件事。 “女性一般4月才能感觉到胎动,老娘现在连3个月都没有,瞎折腾个屁”左晴感到深深的挫败。 心情越来越明亮的叶涵却对自己肚子里的险恶情况一无所知。躺在床上悠闲的看着书,等着瞌睡的到来。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不!革命的好儿女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但绝对不能被医生一针给打掉! 左晴仔细琢磨着自己当年怀孕时学习的相关知识。一般母亲感觉到胎动都是在18周到20周左右。但其实如果是有经验的妈妈在16周甚至更早就能感觉到胎儿的动静。因为刚开始的胎动都很微弱,常常胎儿的动静都会被母亲误以为是消化不良、胀气或饥饿所致。 左晴的思路开始从一团乱麻变得有条有理。 人在饥饿中胃里的感官会很敏感,那么能不能让她感到胃里饥肠辘辘由此来带动肚子的连锁反应呐? 这小姑娘经过我之前的观察,应该是个敏感细腻的人,那么或许她能够在胃的敏感状态中捕捉到我的动静。 即使是我依然没有弄出动静,但胃里的感觉或许也能让她联想到胎儿。 左晴感觉自己在地道中爬行,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或许再扒几把泥土就能逃出生天。 接下来把舞台交给左晴。 粉色的肉团在里自由旋转360度,试图尽快让叶涵感到饥饿。 左晴把这当成死亡之前的狂欢,她尽情的扭动身躯,为争取生命, 也为记住生命。 当然了,事实上就是一团粉色的肉团蠕动漂浮个不停。时而像个陀螺一样旋转,时而像海洋浮游生物一样来回晃荡,时而又像个跳蚤上下来回跳跃翻滚。 早晨的微光轻柔的唤醒了少女。 打量着蓝色的窗帘,叶涵的思绪有些不安。今天就要去打掉孩子了,打掉所有关于他的一切。 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心痛这段感情,再过一会父母就要来了。叶涵想自己有义务以饱满的精神状态面对父母和接下来的事情。 当叶阔夫妇拎着早餐来叫女儿起床的时候,叶涵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床边,对着他们静谧的笑。 “囡囡今天感觉身体如何?”周依其边盛着饭边照旧问询女儿。 “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全家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叶阔闷闷的吐出这么句话,在他的记忆里女儿对旅行总是欣喜若狂的。 “好啊好啊,到时候咱们去江南,我想江南想的心都痒了”叶涵手舞足蹈的赞同父亲的话。 早晨的时光在一家人的唠嗑中悄无声息的逝去了。 叶涵故作镇静的进了等候室,发凉的手指在衣兜里怎么都捂不暖和。 等候室里的女孩子几乎都比她大。很多女孩子靠在男人的怀里痛哭流涕,而剩下的部分女孩子则若无其事的玩着手机翻着杂志。 叶涵感觉到嘴里有腥味在蔓延,用手摸摸嘴唇,果然是牙齿咬出破了嘴皮。 身体有些坐立难安,不管是哭泣的女孩子还是若无其事的女孩子都在或正大光明或悄悄的打量着她。 有同情,有鄙视,有同命相怜,有幸灾乐祸,还有什么?还有陪同来的男人们诧异和沉思的目光。 周依其揽过女儿,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说着些云淡风轻的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些即将放弃自己孩子,失去做母亲和父亲资格的刽子手们又有谁注意到这个房间里一个母亲滴血的心呐? 当叶涵从浑浑噩噩状态中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躺在了手术室里。病床很柔软,但是房间的空气太低了,手脚还是异常冰冷。 远处的护士端着带血的盆穿过,里面的血浆晃啊晃,一直晃得叶涵的心生疼。 少女在这一瞬间想不顾一切逃离接下来的命运。可是想到父母强颜欢笑的脸,想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想到那些带着孩子为生活奔波的女人,还有自己的那些斑斓的理想... 叶涵闭上了眼睛,感觉到缩宫用的药物注入了皮肤。护士和医生熟练的忙碌穿梭着。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掉下来,当叶涵察觉到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父母正扶着她缓慢的往病房走去。 穿过垂着藤蔓植物的走廊,四月的风灌进脖子里,凉一直蔓进心里。阳光透过枝叶零碎的洒下来,起不到有点温暖的作用。 叶涵觉得腹腔空荡荡的,那里传来一阵阵的痛。有什么东西永远离去了,或许还带着怨恨和不舍。 日子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叶阔果然说话算数的带着一家子去了叶涵一直向往的江南。 踏上飞机那天全家都久违的舒心了,看着窗外层层飘过的云群,不约而同的释怀了,很多事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江南的小桥流水温婉绵长,于是诗情画意就一直透过眼睛流遍了叶涵的四肢百骸。 夜晚的小巷有红色的宫灯一路指引,月光清冷的洒在青石板的小路上,风里带着湿润的问候,春花正开得灿烂。隔着小河依然浓郁的包围每一个走过的人。 叶涵坐在小院坝里舒服的伸手伸脚,看见有个小小的影子从远处走来,一路颤颤巍巍的。 “妈妈,妈妈”古灵精怪的小孩拉着叶涵的衣袖叫个不停。 叶涵虽然觉得突然冒出个小孩很奇怪,但由于长得很可爱,所以还是很开心的和他嬉戏。 “你是随着父母来旅行的还是附近的孩子呀?” “我是来看望我妈妈的” “那你怎么到处乱叫妈妈?” “我没有乱叫啊,你不记得了吗?妈妈?” 叶涵感到左心房剧烈的收缩,有什么忽略的东西在复苏。眼前的江南小院开始崩塌,只有那声妈妈还在空中柔柔的回荡。 夜,浓如墨。 叶涵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肚子,是孩子在临死前托梦哀求她吗? 有了这样异常奇异的梦,叶涵对于即将到来的黎明心里有了新的定夺。 这一夜她和她都无眠。 叶涵在思索以后的路如何走下去,明天该如何改变父母的思想。 左晴平静了,这次真的平静了,或者说心如死水。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天不遂人愿,叶涵没有受影响,没有感到饥饿,没有感到胎动,更没有想到她的存在。 所以她抓紧每分每秒的感知自己还活跃的思维,还情感充沛的情绪以及鲜活跳动的心脏。在温暖狭窄的黑暗中尽情的仔细的回忆自己这半生的生命。 当年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嫁给了来自农村的程峰。那么辛苦那么贫穷的日子都没有让她低头,即使是最惨最冷的那年冬天生丑儿都没有让她求过父母一次。这么多年她不停的建设这个家,无怨无悔的全心付出,日子终于越来越好过。可是到如今大家都赞她当年是戴着望远镜找到的成功好男人程峰的时候,她却看见了他的背叛。她终于后悔了以前没有听父母的话,如今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怀孕11周的孕妇据说是很容易发梦的,可是,叶涵的改变,真的是凑巧因为梦境吗? 时间趁着夜色无声无息的溜走,医院的消毒水和藤蔓植物的味道一块飘进这间暗流涌动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