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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不能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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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隔重山

    “呀,郁少,没想到在这儿遇上您了,您还记得我吗?当年您在B市读书的时候,还经常跟您的同学去我的店里玩呢。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您越发……”

    一听这话头,何兮就知道,一定是上赶着来攀关系的。当那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小跑着凑过来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和郁浩瑞的距离。应酬什么的,不是她这样一个连“小情儿”的名分都岌岌可危的人,能够参与的。

    路边,郁浩瑞闲闲站定,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算是打招呼。

    胖男人似乎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他的厌烦,搓搓手,开始怀旧,他手指上锃亮的红宝石戒指,在晚霞的映照下晶亮闪烁,晃得何兮头晕。

    其其似乎非常喜欢郁浩瑞,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而郁浩瑞也出奇的有耐心,任其其粘皮糖似的圈着脖子一点儿都没恼。

    他们和谐了,可何兮看着心里却添了堵,想到将来如若找到了姐姐,或者其其找到了爸爸,他总归会离开自己,就像现在这般腻在别人身边,然后斗转星移,自己身份便只是他的一个亲属……越想越多,越想越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在心里发酵,酿成了一股子酸,从胸腹、背脊处攀升,氤氲在胸口,像一块钢板似的盖在那儿,憋闷得她浑身不自在。

    兰亚亚曾经说她有恋子情节,这会儿想想,或许还真就有那么一点儿半点的,站在郁浩瑞身后,看看他单手托着孩子却依然昂然洒脱的背影,再看看从未在她面前这般亲近过别人的其其,她酸得小腹都坠痛起来了。

    无语,这嫉妒的阵仗是不是过火了一点了?

    跟何兮恰好相反,郁浩瑞却特享受何兮那揪鼻子挤眼睛的酸溜溜模样,甚至默许了那个啰里啰嗦的胖子在自己面前嘀咕,就等着何兮求他走。

    “……那年,您们那届有个顶漂亮的女孩,叫何夕还是什么的,跳起热舞来可真了不得,就现在的小明星也比不上……”

    矮胖子男人提到“何夕”这个名字,郁浩瑞发现何兮的脸色瞬间煞白,尽管她立即低下头去,可是那微微摇晃的身体,以及她不自觉挪向前的一步,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安与急躁。

    郁浩瑞讨厌有别的人如此牵动她的情绪,他不悦地拉下脸来,“你是想来J市发展吗?需不需要我找人……照顾照顾。”

    矮胖子男人的眼色估计和其其是一个级别的,一听郁浩瑞说要照顾,脸都兴奋得红了,“能得郁少的照顾,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他上前一步,预备握住郁浩瑞的手,郁浩瑞鸟都没鸟他,只那么轻轻勾唇笑着,闪过了,可惜那笑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如果此刻,何兮不是勾起了往事,一定也会跟着寒一寒,郁浩瑞的“照顾”,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这家伙恶趣味着呢,小烟姑娘不就是被他“照顾”得吓晕在地上的吗?当然了,何兮没劲儿想这些,矮胖子男人提到了“何夕”,那不是她她知道,那是她的姐姐,她找了很久的人。

    这人是除了郁浩瑞以外,又一个认识何夕的人。

    何兮上前一步,抬头欲问后续,郁浩瑞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恍似要把她的手腕拧折了似的,何兮转头看向他,便看到了他充满威胁的眸光,他的唇在笑着,他的眼神却似铁针钢刺,他在警告她,不要尝试做违背他意愿的事。

    他不喜欢他在意旁人比在意他多,即便是现在,依然如此。

    郁浩瑞禁锢着何兮的手,眼神阴阴地看着何兮,却问其其,“我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嗯,嗯,好、好!其其好想去游乐场。”其其高兴地直拍手。

    矮胖子男人这回知趣了,点头哈腰地告辞,何兮想要上去问问姐姐的事,可是手一直被郁浩瑞控制着,似乎只要她一开口,她的手腕便会立即报废在他的手心下。

    何兮终究屈服了,重又低下头去,她不是不敢问,是她的身体突然无力,她问不出来。和郁浩瑞对阵需要太多的能量,而她似乎已经弹尽粮绝了。

    “走。”郁浩瑞向前迈了一步,可是何兮没动,无声地抗议着。

    郁浩瑞古怪地哼哼一笑,抬起手欣赏一样看看掌心中何兮的手,然后突地一松,任何兮的手仓然掉落。

    何兮一愣,抬起头来。

    霞光把郁浩瑞拢在淡淡的红晕里,他的身后是伸向远方的细砖小道,道路两旁载着梧桐树,微风吹拂,偶尔有几篇叶子便随风落了下来,叶片尚且是青色的,可离枝的心意已然那般决绝。

    何兮的肚子涨涨的,脑袋也涨涨的,竟也来了一股子执拗劲儿,抿着唇,与郁浩瑞对视。

    其其似乎感觉到了大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小声地恳求说:“妈妈,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何兮伸手拉其其,想要把他抱下来,“我们下次跟亚亚姨一起去吧,妈妈今天不想去。”

    其其往郁浩瑞怀里缩,郁浩瑞得意地眯起眼睛来。何兮咬牙,恨只恨自己养的小狼崽子向了外人。

    “我们就玩一个小时好不好?”郁浩瑞轻轻笑,手臂一展把何兮重又揽进怀里,学着其其一般柔声恳求。

    何兮突然觉得眩晕,脊椎骨处一抽抽地酸,小腹内像被什么刮了一圈似的,不痛,却暖呼呼地往下坠,她这是要来好朋友了吗?

    “好吧……”何兮的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去,她没再挣扎,懒懒地倚在郁浩瑞身上。

    游乐场,望天,何兮早就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去过游乐场。那种地方人多混杂,带着其其不敢去;不带其其,没必要去。好像只是一晃神的时间,她竟已经错过了可以发疯戏耍的花季青春。

    在游乐场,其其玩疯了,何兮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那么响过。在郁浩瑞的陪同下,他试探性地坐了海盗船,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玩一遍。郁浩瑞也不嫌烦,领着其其四处走,偶尔遇上某些已经停止营运的游乐设备,他电话一打,人家飞速来了,然后照样关门闭锁,就让他和其其两人可着劲儿地玩。

    何兮懒散惯了,忽的这么大的运动量,自然累得不轻。不过,也确实开心,越是幼稚的场所,越是能让人玩得畅快,何兮蓦地想起其其班主任的话,心中更是愧疚,其其这么大,就应该像今晚这般玩闹才对。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可以玩的设备少了不少,但多了不少节目。何兮太累了,又实在不忍心打断其其的玩兴,便在舞台下找了一个地方坐着,边看节目,边等他们。

    其其一点都没想黏着何兮,何兮一说,他便拉着郁浩瑞的手奔走了,何兮见状,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养不贴身的小狼崽子啊!

    舞台上表扬的节目很丰富,有童话剧,有杂技,有,魔术……精彩的节目一上场,便赢得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何兮没心思看节目,坐下后,她觉得自己越发不舒服了。小肚子一阴一阴地疼,这疼和背脊处的酸汇合在一起,搅得她浑身难受。

    天暗,人多,灯光闪烁,何兮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双腿一抬,团坐在椅子上,这种时候,最期待有一张床能让她躺着,然后再来一杯红糖水,那便是最幸福的生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何兮觉得小腹处的酸痛愈加强烈起来,不管她如何蜷缩身体,那疼痛都丝毫没有减弱,世界开始旋转,音乐声,嘈杂声,都好像是另一个空间的幻影一般。她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获得一丝清明,可她甚至觉得自己连抿合牙齿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了?”何兮的手微微颤抖着,身体陡然落入熟悉的宽阔怀抱中。

    何兮没有抬头,默默地蓄了点力气,问道:“其其……他那哪儿去了?”

    郁浩瑞把何兮揽紧了一点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天色虽暗,但借着灯光一样可以看见何兮的脸白得跟一张纸似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感冒了吗?”

    何兮担心其其,没力气却揪住他的衣襟,硬撑着抬起头来急问:“其其胆小……你把他丢在哪儿了?”

    “你急什么?刚刚在前面遇着你的那个好朋友兰亚亚,她带他先回去了。”郁浩瑞的声音里透出不耐烦来,“还担心我会把你儿子拐卖了吗?你这样视儿如命的妈妈,应该给你立个牌坊才对。”

    何兮听出郁浩瑞话语间的嘲讽,可得知其其被兰亚亚带走了,她放了心,反而觉得身体更加松软了,索性不跟他一般见识,拿脸颊在他的衬衫上轻轻蹭了蹭,低声呢喃道:“我肚子痛,可能是好朋友要来了。”

    没想到,郁浩瑞的温厚大掌突然落在她的小腹上,然后力道适中绕着圈缓缓按揉,疼痛被他揉散,甜蜜却开始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在她的心中泛滥。

    何兮眯着眼睛,剧场的灯光偶尔扫过,时间止步,皎洁的月亮在天空轻轻晃荡,把这一刻也晃成了童话故事里一幕剧集似的。

    她浑然忘记了自我,温顺得像个讨好的孩子,任性地、依赖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软声说:“我想吃现做的红豆汁,吃了那个就好了……”

    “真的?”郁浩瑞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怀疑地问道。

    何兮点头,像个耍赖的娃娃似的揪紧他的衣襟蹭蹭,“我现在就想吃。”

    “那我们回去吧。”

    “我不要,你看,那边王子和公主还没有在一起呢。”

    “谁说王子和公主会在一起?”

    “王子不和公主在一起……还会和死皮赖脸的女巫在一起吗?”

    “……谁说不可以?”身周到处是窃窃私语的喳喳声,可郁浩瑞的声音却清晰无比,一字字都落在何兮的耳朵里,“如果女巫是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的女巫,是那个为公主的任性收拾烂摊子的女巫,是那个容忍王子任性的女巫……王子当然会想和她在一起……”

    何兮的喉咙口干涩无比,眼睛却渐渐模糊,“我不管,我要等着看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我现在就要吃红豆汁!”

    敢在郁浩瑞面前任性,何兮今晚好似吃了涨胆儿丸似的,她只管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感受,就想吸毒者第一次试探性地舔了一口罂粟。

    “……嗯。”今天的郁浩瑞也不正常,从早上开始就不正常,“你在这儿等我,十分钟后我就回来。”

    “嗯。”

    如果王子告诉黑女巫,等他救完公主后就会回来娶她,黑女巫肯定也会信的,更何况是何兮,她只不过需要相信童话也会有不同版本罢了,有什么难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