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手机配件部的员工并不多，Vanessa开了两桌，大家笑笑闹闹地就都入席了。黄经理被叫去开了个会没跟我们一起，不一会儿也到了，一见Vanessa就笑道：“苏小姐也太客气了，这餐饭原该我来请你的，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谈话中我知道Vanessa名叫苏曼，是Y老总苏行远的长女。黄经理言谈间对苏曼很是客气，不过比起底下那些还不成气候的男人们总算还有点头头的意思，虽然殷勤倒也不至于过度谄媚。我和简妍坐在靠窗那边的两个位置，简妍向来是个人精，跟大家聊得不亦乐乎，我却隐隐感到有些无聊。
都是做销售的，别的本事没有，个个舌粲莲花信口开河都是好手，你一杯我一杯的，气氛渐渐有些嗨了起来。简妍也被灌了不少，她酒量好在我们这一组是出了名的，可是酒量再好也经不起三五个大男人一起灌啊！我看不下去了，对劝酒劝得尤其厉害的赵越道：“你们自己喝吧，别让她喝了，她再能喝也是女孩子！”
我和赵越没说过几句话，还不算熟，只知道他跟陈子容好像在交往。听了我说话简妍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思归你别担心，就他们这样的？仨捆一起上我都不怕！”说着就站起来接了赵越敬的酒，一扬脖子，再次一饮而尽。
我想起等下她要是喝多了我还得扶她回去就忍不住发愁。见她自己喝完了又去挑衅一边的杨琛，我拉她衣袖。“喂，少喝点吧？明天还上班呢！”
“哎呀，我心里有数。”简妍喝到兴致了，对我的劝告爱理不理。
赵越看看简妍，又看看我，突然促狭地一笑。“哎哟简简，我怎么越看你跟即墨越像两公婆啊？”
“去去去，少胡说八道。”简妍笑骂。“我可警告你啊，我家思归脸皮薄，你少拿她来说笑。”
“哎哟你看你那爷们样，还你家思归？”赵越哈哈大笑起来。
“就我家的怎么着了吧？”简妍啪一声一揣杯子，跟着满满斟了一杯伸到赵越鼻子前。“我的已经干了，到你了，闷！”
赵越不敢接，转了转眼珠耍赖：“简简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喝起酒来鬼神惊的——我们是习惯了，可你看你家即墨那脸都白了。”
“呸呀！你就装孙子吧哈！”简妍占了上风，意兴风发地扭头看了我一眼。大概我当时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她眼神一下子柔软了起来，跟哄小孩儿似地哄我：“哎没事没事啊，我真没醉。”
我关注的重点并不在她醉没醉上面，而是赵越说到两公婆时我本能地一怔，抬眼却见到正和黄经理把酒言欢的苏曼转脸看了我一眼。就那样巧合，四目相对，她很快转回脸去继续望住了黄经理，唇角微挑，恰到好处的微笑。而刚才那一眼……
似远似近，看似平静，却又隐隐闪过什么我一时间无法捕捉的情绪。
我摇摇头，是我多心了吧？
途中苏曼出去接了个电话，黄经理趁机板起脸来教训大家：“都别太过分了，不长眼的东西们，没看出来苏小姐是个严肃的人？”
听到严肃一词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几个男同事笑得尤其大声，各自间还交换了几个自以为心照不宣其实是人都能看出来的猥琐眼神。不知怎的我的情绪莫名低落起来。“我想先走了。”我和简妍道。
“啊？为什么啊？大家一起玩多好啊，你别扫兴。”简妍不同意。
“就说我肚子不舒服。”我还在坚持，抬头就见苏曼走了进来。先低声和黄经理说了几句然后向大家道：“真是不好意思各位，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你们继续。”
一帮男人顿时活跃起来，死说活说的闹腾非不让苏曼走。黄经理出来打圆场：“都赶紧的赶紧的，苏小姐给你们在钱柜订了包间，吃完都去潇洒一把。”
“如果时间还早我也过去。”苏曼又说了几句话，黄经理替她开了包厢门她出去了。
“唱歌哎思归，去吧啊？难得不是陪客户咱们自己去玩，不去多可惜啊！”简妍劝我，两手举在我跟前搓啊搓的不知多诚恳的样子，“你陪陪我啊，不然晚上我一个人回家多没劲啊！”
我本来想吃完饭就回家了，没想到苏曼竟然安排了后续，看到简妍一脸兴奋的样子不忍拒绝，想起她要是喝多了一个人回家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只好决定陪她。
钱柜对我来说只有自助餐是感兴趣的。我端着盘子一个餐区一个餐区的觅食儿，简妍在我旁边目光如炬地扫射着来来去去的一切活物。
“哎思归你瞧，左手边倒数第二个餐台旁那胖子。”她又看到了什么，开始教诲我。“那是的汤经理。他旁边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是他的新欢。嘿，这老家伙还真是越老越潮，玩起基来了。”
我看到简妍所指的场景时吓了一跳，一个个头只约莫一六五的白胖男人搂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在餐厅旁摸来摸去。“汤总是gay？”我问简妍。
“什么gay啊，玩女人玩腻了换换口味呗！”简妍不以为然的样子。“反正他有钱，想玩男人玩男人，想玩女人玩女人，那些见钱眼开的小屁孩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我可不行。”我笑笑，看到汤总那肥白如猪的体盘儿就忍不住犯怵。
“你？”简妍笑起来，伸手拎了块糕点塞进嘴里。“你还真不行。唉，说到底还是太实诚了，就说刚才吧，其实我也不喜欢那帮孙子，不过大家都是同事，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我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想起自己的性格，遇到什么事都爱放在脸上，喜欢的不喜欢的，一眼看穿。抬手揉揉脸在心里自嘲，呵，这还真不是个办法。
简妍嘴里吃着东西又说了什么我没听仔细，就听她最后道：“咱们女人出来做销售更得比男人用心十倍，你以后就知道了。你做不出成绩，那帮孙子私下里就笑你回家带孩子去吧。你做出成绩，他们还会私下里泼你脏水说你是睡出来的单子。怎么都是难啊！”她眨眨眼，很有感而发的样子。“其实要我说，就刚才那俩，你也看见了，要说靠上床往上爬他们男人不也敢说卖就卖吗？却把这屎盆子全扣咱们女人头上了。”
我看她突然义愤填膺了起来，随口开了个玩笑：“哎呀，也许人家汤总和那个男的是真心相爱呢。”
“怎么可能？”简妍闻言回头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我。“男人会爱男人？”
“为什么不可能？”我正色。“女人也可以爱女人。都是爱情，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哎，反正我不信。”简妍摆摆手，“我知道有些男人爱玩基，可那些都是发泄罢了。给他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他一样喜欢，男人不就这样么？至于女人……”她一脸不相信地撇撇嘴。“我只见过女人为了男人争得要死要活互相糟蹋的。哎哟跟那歌里唱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还真没见过女人……会爱女人的。”
和简妍的聊天告一段落，因为简妍对这个话题已经失去了兴趣。我们各端着一个大餐盘进了小电梯上楼，才要开吃就听简妍埋怨我：“哎呀都是你，光顾着跟你聊天了连饮料都没拿。”
“不是有啤酒么？”我诧异起来简妍的突然从良。
“偶尔我也想喝点热饮料。”简妍向我飞了个自以为很荡漾的媚眼，站起身就往出走。“你呆着吧，我去拿啊。”
周围一群人鬼哭狼嚎，正好苏曼不在，更是放浪形骸连掩饰都不用了。黄经理也是个爱玩的，一个豪华大包喊了三个公主陪唱，横竖买单的反正不是他。
我懒得加入进去，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吃东西，不一会简妍上来了，端着几杯五颜六色的饮料坐回我旁边。
“都什么味儿的？”我伸手去挑。抬眼却见简妍的脸色有些怪异，我只当是包房里灯光幽靡错乱看花眼了，简妍这时幽幽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发毛。“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DB的刘经理了。”她有点欲言又止的。
“看见他怎么了？”我不解，这种娱乐场所看见这经理那经理的有什么稀奇。
“陈子容刚才是在包房里么？”简妍突然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没注意。怎么？”
“思归，你刚进来可能还不懂，我现在也不好说死，不过你要当心陈子容。”简妍想了想，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刚才我好像看见她跟DB的刘经理勾勾搭搭，搞不好是要抢你的单子。”
“抢我单子？不会吧……”我抬头看见陈子容正跟赵越深情款款地对唱情歌，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挺和善的样子。她不会这么阴险吧……我拍拍简妍的手。“你多想了吧，也许只是认识所以打了个招呼。说不定根本是你看错人了。”
“哼，反正我提醒了你了，你不相信我以后吃了亏别来怨我。”简妍一双细眉竖成十点十分，不高兴了。
“是是是，不怨你不怨你。”我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很是有趣，区别于她一贯成熟冶艳的样子，刚才那一较劲竟浮现出小孩般的娇憨与可爱。忍不住笑笑，端了一杯果汁给她。“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