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桁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将头左右摇晃了一番,闭着眼说道:“都备好了么?这让看的戏都看完了,明儿个,咱们可就得走了。WWw.点com”
屋子角落里的一个身影默默地点了点头,低首回复:“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国公…也派人送了两箱金银来。并遣人说,明天他就不送您了,这些东西在路上…到了会州,自会有那里的商会接应。一切也都已安排妥当,也断不会让您委屈了去。”
寤桁依旧闭着眼,晃动着脑袋说道:“两箱金银?他就不怕这些东西在路上招贼?”
随风撇撇嘴,“管家也是这般说辞,可是来人像是也被国公交代全了,回应着‘老国公说了,这天下试问有几人敢抢鬼王爷您呀?’”
寤桁睁开了眼,不去看脸上憋着笑的随风,扁着嘴自言自语道:“说话真客气,肯定少说了一句,老国公一定还说,‘她不去抢别人的,别人就烧高香了’。”不理会忍得比较痛苦的随风,无奈的摇着头,转身而走,边走着边说:“本想着这次回家了,就会悠闲点,没成想呀,这长安却也鸡犬不宁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正从三楼下来,到得一楼大厅,突然闻听门口出现一阵大声的对话,“你这个臭要饭的,浑身臭烘烘的,起来,滚一边去…我们这地儿,是你往这靠的?”
“嘿,小哥莫恼…我有钱了,怎么不能来这喝酒?”
“你有钱?你就是有钱了也还是一个瞎眼臭要饭的,你知道我们这地儿的酒值多少钱么?”
“再贵…不也是用银子买么?还能贵过银子去?”
……
寤桁听着这声音耳熟,虽然有些沙哑,而且身体明显还有不调之症。可是…这骨子里的味儿,是永远不会变的。微微一笑,没有伸头,只是站在原地清晰地说道:“有钱喝酒的…都是客,断没有赶出去的道理,迎进来吧。”
店伙计有些诧异,木然的看着身边的这个瞎眼叫花子咧着嘴,摸索着走了进来,一股刺鼻的味儿也随之进来,也没有什么形象了,蓬乱不堪的头发下,脸上的泡还流着脓,让人不忍目睹她的面孔。一条腿似是受了伤,一跛一跛的走了进来。同样,受伤的地方不但发黑,还发出只有寤桁才能闻出来的蛊毒的腐臭味儿。
周围人都嫌恶的捂着鼻子向后躲去,唯有寤桁却走了前去。花蛾子笑脸立在原地,也不知道鬼六站在哪,就这样大剌剌的站在大厅里。寤桁慢慢走上前,便单腿跪了下来,身旁的伙计立马满脸诧异的,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指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寤桁试着触碰正在腐烂的小腿腕,皱着眉吩咐道:“上极品‘云天’,再拿把小刀,还有止血药…”得到命令的小伙计便麻利儿的走了开去。
寤桁将手上的玉质手套褪下,手指凝聚了几分功力,触碰那块焦黑的腐肉时,却冒了烟。这时,从头上传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呦,鬼六不是向来不管闲事么?怎么?叫花子的腿,你都看呀…改行想做善人?也真是哈,穷生贼心,富长良心。没想到你鬼六也不例外,以后不想别人叫你‘鬼王爷’了,改叫你大善人?”
“什么时候的事?”未接对方的话,只是一心询问着想要知道的事。 看小说就到~花蛾子愣了愣,随口道:“也就这些天吧,那些畜生来路很野,见谁咬谁。我算是幸运的,只伤了一条腿,不少兄弟都喂了食了…”
话语很平淡,可是寤桁听着,心里却是越来越紧。这伤口明显是蛊兽咬下的痕迹,刚才经过她一番内力的注入,就已经知晓花蛾子的腿伤是何种情况。蛊兽口中的蛊毒,通过狠咬,注入到了她的身体,加上骨头已经断裂…这种蛊毒虽然具有麻痹的作用,让人感觉不到疼痛,可是时间长了,人就会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通过伤口慢慢的腐烂。
伙计来了,带着十分不情愿的表情,一边将手中的一坛极品‘云天’递与了花蛾子,还一边皱着眉、捂着嘴的将小刀递与她的主子…
花蛾子手指一碰到酒坛,便接了过去,刚一掀开坛盖,寤桁抢先一步就从她的手中将酒拿了过来,花蛾子的双手停在半空,含着口水不满意的说道:“不是答应请我喝的么?自家开的酒馆还这么小气…我可是花钱来喝的,哪有掌柜的从客人手中抢酒喝的…还从一个叫花手里抢…”她在这嘟囔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腿上正在被人洗着,空气中飘着诱人的酒香。
身旁的伙计更是吃惊的看着寤桁用极品的酒清洗着黑紫的小腿腕,花蛾子有些明白了这时候这鬼六在干什么,痴迷的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不满的说:“你这就有些不地道了,请我喝,我没喝着,却给我洗脚…你明知道我好喝这口…让我喝,也总比给我洗脚强呀。”
“拿个碗来…”小伙计赶忙递过来一个碗,寤桁斟酒少许,然后在碗里放了一些麻蛊散,便递给了面前的花蛾子。花蛾子闻着味儿,伸出手摸索着,满意的接过酒,喝了一口,陶醉的砸吧着嘴,“真是酒中的极品呀…想我当初有钱的那会儿,可没喝上过这个。”身边的小伙计嗤笑一声,权当着眼前的叫花子说着昏话。
寤桁不理会,只是径自的将小刀在酒中洗了洗,先是伸手将对方的蛊毒从体内吸出来,然后迅速的用刀子将腐肉从腿上剔除,最后将伤口包扎。等一切处理完,已是一身的汗。
寤桁缓缓的站起身来,在酒坛里洗着手,花蛾子虽然看不见,可是听着声音也知道她在干嘛,倚着半醉的状态微笑着说道:“就是有钱哈,用一百两一坛的‘云天’给叫花子洗脚,而后又给自己洗手…我算是开眼了,原来现在的长安有钱人都兴这样花钱…”
寤桁并没有在意,径自随意的说道:“这条腿废了,以后拄拐吧。”
花蛾子惬意的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笑着道:“腿废了,也总比命没了要强。不是本人贪生,只是,有这么多王八蛋的死法,我还没见着呢。就这么走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那些东西多么?”寤桁并没有看着她,只是侧身立在小伙计的身旁,擦拭着手上的水,没有回头看。
花蛾子挠着身上的痒痒,懒洋洋的说道:“多,百十多头呢,个顶个一身黑的大黑狼…那个儿大呀,跟小牛犊子一般。吃开人了,几口一个人就下肚了,一个小家伙都只能是半饱。喂,想你也是一人挑了我们黑龙帮的人呀。怎么,这一长了身份,就当起缩头乌龟了,还配叫鬼王爷么?”
“你是真瞎,还是假瞎?亲眼看见了么?”寤桁笑着问道。
花蛾子有些急了,“我人虽瞎,可也从不说瞎话,不信你去问…五柳庄那块儿已经没人了,都是怎么没人的…”
“既然来了,你不是说你是来花钱的么?”寤桁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转头看向身边的伙计,吩咐着:“她付了多少钱,就给她上什么…”
还没等她说完,花蛾子就嚷嚷开了:“你也太抠了,小半个城的生意门面…一顿饭钱就像是从你身上割肉一样。”感觉着对方不理她正要往外走,花蛾子眼神一转,大声说道:“知道半里洼么?现在那里可是乱坟岗呀…每天都有成车成车的骨头往里面倒,晚上还能听见狼叫…”于是大声的学着狼吼,沙哑的肆意在这个大厅里回响。
寤桁站在了门口,看着门外极目之处皆是残垣断壁,行人的面孔挂着菜色,这哪里还有初时所见的盛世模样。不愿去想身后的声音里究竟有什么,却突然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盲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直到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家中都没有什么印象。唯有花蛾子撕心裂肺的狼嚎,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响。
她不是不知道,最近的人口市场是多么的火爆,也清楚每天有多少人因为干了‘公家的事’之后而无处寻尸…花蛾子说的非常轻巧,因为她是最疯狂活着的人,还有什么是她所看不破的呢?但是面对着每天都有不少少年因为吃饭而死于畜牲之口,以及死于当权者不拿人当人的冷酷作风,她还是会悲凉的复述…寤桁绝不怀疑,如果有谁将这个世界打破,花蛾子会是第一个满世界点火并唱着歌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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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蛾子,又出现了---周末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