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卓越等人前脚走,陈亚洲后脚已被几个结束评审工作的老师拉至单间盘问。弄清楚之后,随即展开一场讨论。
从事配音工作二十载有余的沙老师连连摇头:“白泥如果是我的女儿,我决不会同意她轻率地放弃人生这次重大机遇。那个谁,名字咱就不说了,SB一个,也成了名主持,还出了本自传。白泥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出色,一定能扬名立万,再惨也比那SB强多了。像王雪纯那样从幕后走到幕前多好,可她主动放弃了一个大好机会!”
“五年前贝子也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扬名立腕的机会,否则早就是大明星了,去哪儿都有成群的保安护送,经纪人、助理、保姆随行,哪还会像现在这样窝在棚里为别人献声?”姜老师也适时发表意见。
宋涛说的最精彩:“这才说明贝子是真正热爱这项事业,不光热爱,还有他对人生的态度!有人同样热爱配音艺术,但是在虚荣、金钱以及名利地位的诱惑下失去了拒绝的能力,不惜放弃曾经热爱的一切。我无意指责谁对谁错,人活着的目的本就不好用对错划分,孰取孰舍皆由自身把握。我个人认为诱惑有时候既意味着机会,也意味着陷阱和歧途。白泥的相貌不够出众,目前只是占了年轻的光。干主持人这行当需要性格开放,风格多变,从长远考虑,不一定适合她,所以她现在就选择放弃是明智之举。”
“小宋,你们女人看女人的眼光跟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不大一样,”姜老师持不同意见。“我觉得那孩子长得很好,属于生活中只显三分美镜头前却能显十分美的类型,不然能让齐卓越那个老狐狸看中?”
“各位老师抓紧时间排成绩吧,今晚还得配几场群戏。”贝超出现在门口,敲敲门框提醒大家别忘了正事。
“今晚最高兴的就是他了。”宋涛笑着说。
贝超没表态,算是默认。
齐卓越那帮人不请自来他就觉得没安好心。果然,合作的事情谈着谈着就提出挑选几个优秀学员去他那里发展以表示合作“诚意”。他立即想到了白泥,其他人他不担心,没签约的,挖走就挖走吧,可白泥一定得留下,哪怕不择手段!他没忘了初次见面那个女孩留给他的深刻印象,一,宁可跌破肉也不愿破财;二,张着嘴,脸红红的盯着他,很花痴,好像馋嘴的小孩看着糖果就要流口水。他敢赌她对他有情,但不敢赌花痴白泥VS守财奴白泥孰更占上风。
事实证明……呵呵,他的魅力似乎更甚一筹。女孩那番自我贬低的话其实间接表露了对他的情深不寿啊,他能不高兴么?(某蓝惊呼:闷骚啊,好闷骚啊~)
贝超愉悦地瞄了一圈,忽然感觉少了个人,问:“葛菲去哪里了?”
“她刚走,说身体不舒服。”陈亚洲回话。
“又忙着赶场子去了吧。”有人讥讽的说。
贝超觉得葛菲自从那次向他表白失败后,身体就再没正常过。赶场子似乎是个不错的借口,他倒希望她是真的忙着赶场子赚钞票,而不是有其他想法。据他所知,积极挖墙脚的那家台湾同行也向葛菲发出了邀请,他不希望她脑子一热,站到竞争对手那一方去。目前,由于个人条件限制,女演员一旦结了婚往往为家庭所束缚,大多不再有条件来棚里“触电”,故而年轻女声非常不全,这也是各个录音棚对女演员格外关注的主要原因。葛菲是老演员,功底扎实,对每个角色的性格气质都能发挥到极至。他不希望她因为个人恩怨放弃这里,除了爱情,还有友情啊。可续约一事她一直拖着,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宋涛的“延续香火”问题也一拖再拖,不能为了配音棚的发展一而再、再而三的牺牲她个人的利益,因此,启用白泥这样适合当女主角的年轻演员势在必行。
他强烈地感到自己于公于私都在向白泥倾斜,而且,那个奇怪的感觉又浮起了,十二年救起的小女孩似乎与白泥这个人越来越契合。是她吗?
他侧过身看向休息室,学员正在互留联络方式,白泥身边最热闹,看她应接不暇的样子真像明星在给粉丝签名呢。
陈亚洲接到了贝超的来电,递手机给他的同时又接到了指示,“告诉白泥别急着走,我送她回去。”
学员们被要求回去等通知,无论录取与否,第二天都会收到确认信息。
一个漂亮女学员背起双肩包,垮着脸经过白泥,又停下,转过身对她说:“老师们好像对你特别关照,翘课也不计较。你是不是早就被录取了?”目光中有嫉妒,有怀疑。
白泥炯着脸解释:“是因为我受伤了,听医生的嘱咐要休息两天,不是故意翘课的。”
“受伤了啊?哪里受伤了?”女孩穷追不舍,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
“呃,是脑后勺。”白泥不想隐瞒,事实就是如此。
女孩看到白泥的伤疤后,不再说什么,道了声再见疾步离去,却令白泥再度被围观,叽叽喳喳的,有人叹她好可怜,有人夸她太厉害了,脑子受伤还能表现这么好。白泥傻傻的说:“我这是因祸得福,脑袋超常发挥了,呵呵。”
张浩哲说:“你不会是想告诉大家该提早撞墙以求潜能爆发吧?”
哈哈哈笑声大起,录音棚的顶盖都震了震。
另一头,贝超关上宿舍的门,接听邓少拓的电话。
*****
“……冯老爷子已经知道这事了,很生气,让说情的人都滚蛋,看来是成心要小美吃点苦头。贝子,你去劝劝老爷子吧,小美从小娇生惯养的,局子里吃的差,睡的差,还不让跟外头联系,哪儿是人待的地方?”
“我外公的脾气你也知道,劝了也白劝。不过你也别担心,最迟明天,他就能出来。你忘了秦家的势力有多大,就算小美真的犯了人命案,也有本事捞他出来,何况小美没问题?行了,我忙得很,你实在不放心就去找楠楠吧,外公看在纪家的份上也会松口的。”
“对啊,我怎么把楠楠给忘了!她祖上有恩于冯老爷子,她开口求,老爷子一定不好意思再坚持。”
挂了电话,贝超松开蹙紧的眉,仰头叹息。秦无冕的风流债虽多,但这次算是最厉害的一次爆发。
今晨,秦无冕发现白泥不见了,而门锁依旧保持反锁状态,于是质问他,“你干的?”
“我跟你铐在一起,你说我怎么干?”
秦无冕挠了挠头,无话可说,查看监控录像,当看到白泥撅着小小的却颇丰满的臀往门旁的狗洞里钻的一幕,立即气得关掉录像,红着脸吼:“丢人!太丢人了!死丫头,我算认识你了!”
“你才认识她么?”他忍不住笑。他怎么没觉得丢人?那么窄的洞,居然让她拱啊拱啊,出去了。
太可爱了。
他打算动手做早餐,可秦无冕拖着他急急忙忙跑去物管保卫处删除令他“丢脸”的那段监控录像,并警告在场的人不得宣扬此事,否则下场会很惨。
他心情倒是颇好,就在别墅里自己动手做了早餐,秦无冕不客气地抢了他的煎蛋饺,还命令他做三明治给他吃。他没计较,伺候这个气包子用早餐,顺便跟他提起与白泥签约一事。
秦无冕怒气勃发,呼的将牛奶朝他泼来,他躲闪得急,堪堪让过,却没能及时闪过紧跟而至的拳头,戴着的戒指擦破了他的嘴角,血瞬间流了出来。
“想打架,好!”他正想收拾这个混小子呢,一推桌子,朝扑过来的秦无冕迎去……
秦无冕虽然也经常健身,但贪恋女色,难免亏空,降低了原有的成效,不出片刻,被他打得嗷嗷乱叫。他没打他的脸,那张漂亮的脸蛋打坏了倒不是可惜,是可怜,会让他借机端着一张破脸四处宣扬贝表哥的“恶劣”,“恶毒”,“居心叵测”等等等等。
他到底还是收敛了劲道,尽量打肉厚的地方,否则秦无冕的肋骨至少断两根。
纪江楠的到来过早终止了他的“教训”行动。她早上开机后才发现秦无冕昨晚发出的短信,很后悔没能及时看到,也很后悔没能当场“捉奸”,却认定他俩是为争夺白泥而打架,揪住他的衣领闹着要去外公那里“说清楚”。
他担心外公的身体受不了,坚持说他与白泥之间只是师生关系,将来的同事关系。
就在三人收拾乱糟糟的屋子时,警察来了。昨晚一个十九岁的女模特死了,疑似他杀。警察从电话录音里调出对秦无冕非常不利的证据,那个女模特死前与他发生过激烈的争执,而他恶狠狠的朝她吼了一句:“敢威胁老子,去死吧你!”
女模特果真死了,而秦无冕没法为自己提供昨晚六点半至九点半之间不在现场的证据,于是成了头号嫌疑人。
秦无冕让楠楠给他的律师打电话,然后昂着脖子气呼呼地走了。
“禽兽不会杀人的,虽然他很混蛋。”纪江楠同情地看着秦无冕被客气地邀上警车。
“嗯,我也这么认为。” 他的确想不出秦无冕杀人的动机。他太在乎享乐,也足够聪明,绝不会为了一个“扔掉的旧衣服”铤而走险。但他说这话时同时想到了白泥,她怎么可以跟秦无冕这个生活骄奢糜烂的混蛋交往?
第一次,他感到深入骨髓的痛意。
**************
白泥无聊的坐在休息室,可越坐越不安。她一直在逃避,谁知道坐了贝超的摩托车会不会令小心灵更受伤呢?很快,她又想到了溜。
趁着老师们都在录音室内,陈亚洲又在忙着打印资料,白泥倏地站起,果断的,溜了。
暮春时节,天气说暖和就暖和了,白泥出了楼,使劲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想到明天起将成为一名真正的配音演员,心情格外激动。
“贝超,我拿出十足的干劲努力为你工作,但是,请不要跟我玩暧昧。”她对着停在楼前的宝马摩托车说道。“你太迷人了,魅力不可阻挡,但是我有我的原则。你听见了吗?”
摩托车保持沉默。她想象着他坐在摩托车上冲她点头,可随即又在摇头。他在笑,勾魂摄魄的笑法。
摩托车发出尖锐的警鸣声。白泥陡然意识到自己狠狠地踹了它一脚。
遇到这种情况,该赶紧溜啊,来个死无对证。可她大脑沟回平坦,慌乱无措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该逃遁。
转身才跑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叫她。“喂,你这么急着坐我的摩托车?”
完了,惊动了贝超。他是不是根本没进录音室,就等着捉她的纰漏?
白泥转过身,看见一楼窗口探出了一个脑袋,正乐呵呵的看她。
她装作无辜地四下看了看。“是你的摩托车啊?”
贝超笑起来:“主人不在时你最好离它远一点,我怕它电着你。上次有个蟊贼想偷车,被电晕了,三天后才醒过来,但是变成了傻子。”
白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脑中浮现自己被电成骷髅的惨状,
贝超勾起唇,心里说:“骗你的,还真信了?傻瓜!”直接从窗口翻出来,一个漂亮的落地,走到摩托车跟前,一歪头,“上来。”
“我觉得……还是坐公交车……安全。”白泥缩着肩膀,眼睛看向厂门口方向,心想,这个理由好烂啊。
“不怕我扣你薪水?上来!”贝超不容置否,赤果果的威胁女孩。
女孩愣怔住,哪有这样的人?太……卑鄙了,眼睛瞪过去,却被他眸中一抹温柔的光彩撼动了心扉。
不安,但是乖乖的,女孩爬上摩托后座。
贝超从后备车箱内取出一个头盔扣在她头上。“学会自己戴。”
学会?这意思莫非……会经常邀请她坐摩托车?
白泥摇摇头。“我想自己走。”她想到了纪江楠,虽然只见过一次面,却给她留下醋坛子的深刻印象。
贝超却好像没听见,指示她这里、那里都要扣好,待自己跨上摩托车后,又命令身后的女孩,“抱紧我,摔下去骨头都碎了。”
一双小手战战兢兢、犹犹豫豫的环住他的腰。贝超咧着嘴直想笑。
在女孩的一声尖叫中,摩托车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太快了!
**********
白泥紧紧闭着眼睛,感觉风疾驰而过,像在飞行,手不觉抓紧,再抓紧,身体也在贴近,贴紧。
贝超一直在笑,眼中的炙热和内心的激动只有他自己明白——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这种感觉很美好,让他贪恋,让他有了无穷无尽的渴望......把她圈在自己身边,永远......
斑斓的街景飞速流泻于两旁,如连绵起伏的织锦,他享受着天与地之间无拘无束、极速驰骋带来的豪迈感,同时享受着身后女子温润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的感觉,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
******
只花了十二分钟便到了宿舍楼下,贝超发现摩托车速度太快并非好事,但他也清楚目前已是晚间十点半,对他来说配音工作或许刚刚开始,但于普通人而言已进入睡眠时间。
白泥将头盔还给他,两只手放在身前,微微鞠躬。“晚安并祝你一路平安。”
贝超没道晚安,自顾自的说:“有人说刘若英具有一种‘战战兢兢的美’,我觉得用在你身上更合适。 ”
“诶?”女孩一双丹凤眼战战兢兢地看他,秀美拧起,似乎正在战战兢兢地揣度他的意思。
贝超自私地想:你这样的女孩,不把自己留在我身边能得到快乐么,不把自己嫁给我这样的男人能得到幸福么?浪费我这样的优质资源不觉得可耻么?什么时候能向我表白,还是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向你表白?
白泥看见的却是他眼神中不断变化的复杂,无可抑制的心慌意乱了。他这算是在勾引她吗?!
接受他的勾引?还是装死?或者……
一记大锤猛然砸下,金星四射、血沫飞溅中,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在向她嘶吼:“不要脸!”然后带动一片声讨:“不要脸的女人!”“小三!”“夺人所爱的贱胚!”
白泥的眉头越锁越紧,足以夹死一只蜻蜓,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贝超凝着女孩傻傻的,却很可爱的小脑袋,心想,还是放过她吧,今晚够她受的了。明天他会告诉她很多事,比如告诉她自己和纪江楠并未订婚,假订婚是为了给身患绝症的外公一个安慰。他还要问她小时候是不是来过V市游乐园玩……问她是不是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看着白泥一副要逃走的模样,他忍住上去吻她的冲动,沉静的说了句“明天抽空来签约,晚安!”跨上摩托车,一个潇洒的转圈,驶上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