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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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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案

    京城城南偏西的一条街上,有一家名叫宜斋的客栈,由于是坐落在即不太繁华,也并非偏僻的地界儿,故而客栈的生意总是不好不坏,平平常常的,不过宜斋的名字,却在一夜之间忽然传遍了半个京城,原来这家并不起眼的客栈,竟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客人。

    死去的两位客人,按店历上的记录,一个是布商一个是教书先生,操不同的口音,来自不同的地方,入住宜斋的时间前后大约相隔两日,分别住在楼上楼下两间不同的房内,可以说他们之间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唯一可以令人产生联想的,就是这两个人皆姓艾。

    这桩凶案按规矩报了官府,对于凶手的侦缉追拿也在进行中,连两位客人居住的房间以及物品等都暂时查封以备案,按理一介普通的刑事案和龙锦卫是搭不上关系的,可汪愁却在凶案发生三日后接到线报,青州方面出事,早前被贬为青州教谕的前青州布政使艾良祥突然溺水身亡,原因不明,那么加上客栈出事的,这就是第三个姓艾的了。

    最为奇特的是,据线报所提供的艾良祥的出事时间,正好和宜斋两位艾姓客人出事的时间差不多,只不过消息的传送在路途上耽搁了三日。

    消息并非直接从青州送抵,而是由位置处于青州和京城之间的徽州旗校转呈,除非有什么意外,旗校之间的消息是不得相互沟通转送的,尤其特别重大的情报,必须由旗校亲自送抵京城,可是除了这一条由徽州旗校在事发三日后转呈的消息,青州旗校韩小东却不见了人影。

    汪愁带上齐福前往提刑按察司,要求验看宜斋死去两位客人的尸身以及随身物品,按察使碍着汪愁与日俱增的权势不敢怠慢,喊了个佥事陪同汪愁前往。

    天气这月已很有些热了,虽然在尸房尽量妥善保存,但两具尸身还是散发出难闻的恶臭,汪愁围了张汗巾遮住口鼻,拼命忍住恶心,一边听仵作在旁将勘验结果详禀,一边自己也在做着仔细的打量。

    接着佥事又取来两人的物品,请汪愁过目,汪愁用小棍儿拨弄着,无非是几件换洗衣物旅途需用之类,汪愁问佥事,“尸身发现的时候物品有被翻动过的迹象吗?”

    “当然有!”佥事道,“两人随身携带的银两银票等全都不见了,连客房里的箱柜床铺也被翻动过,衣服散乱了一地!”

    汪愁点点头,“那么你们判断是劫财害命喽?”

    “按察大人是这么判定的!”佥事想了想,又恭谦道,“难道汪大人还另有高见?”

    “不敢!”汪愁拍拍手,似乎生怕沾染上死者的一灰一尘,“汪某对判案一窍不通!”

    “那……汪大人何以对两名死者如此上心呢?”佥事好奇之下忍不住多了句嘴。

    “这也是你该问的么?”汪愁冷冷道,“不过,汪某今日心情还不错,可以告诉你原委,不是汪某对这两名死者上心,而是汪某的一个朋友,有个姓艾的远房表亲要上京城来投靠他,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到了,汪某那朋友怕亲戚寻他不着,先找了客栈落脚,甚是担心,方托汪某前来看看,现在好了,这两人的年纪身份都和他亲戚有别,汪某可以回去交差,请朋友安心等待了!”

    “原来是这样!”佥事谄笑道,“汪大人真是古道热肠,下次这点小事儿,汪大人吭一声,就由小的来替大人跑腿好了!”

    “好说!”汪愁淡淡一笑,会同等在外面的齐福离开了尸房。

    “主子爷,怎么样,到底出什么事了?”回到汪府,齐福见汪愁颦眉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汪愁闷闷不乐,“宜斋的案子根本不是劫财害命那么简单,齐福,我有些感觉不妙啊!”

    “主子爷为何这么说?”

    “若换做你去劫财害命,会只取银两银票而放弃值钱之物吗?”

    “当然……不会喽!”

    “是啊,我见那布商的遗物中还有价值在三千两纹银以上的玉鱼扇坠,以及手上所戴的错金翡翠戒亦大约值八百两,真是贼人所为,怎会视之无物?”

    “会不会是慌乱所至,匆忙之间只取了现银和票单?”

    “呵!”汪愁苦笑,“翻箱倒柜,连死者身下的床铺都搜了,怎可说是慌乱?”

    “那……小人不明白……”

    “很简单”,汪愁说,“贼人是有所谋,谋的却并非钱财,而是比钱财更重要的东西吧,至少对贼人来说非常重要,以至他宁肯错杀,也不放过!”

    “爷的意思,就因为两位死者都姓艾,故而才身遭横祸,待行凶完毕,贼人又故意制造了劫财的假象?”

    “差不多就是这样!”汪愁微微颔首,“虽然二人登记的来处,皆不是青州,但登记不过客人随口一说而已,信不得!”

    “我懂了,主子爷是怀疑宜斋的血案和青州艾良祥的死有关,可是艾良祥被贬为青州教谕已很有几月,一介教谕怎会让人如此嫉恨,在青州杀掉不算完,连京城的艾姓客人也未能幸免?”齐福一面问着一面给汪愁倒了杯茶,递到汪愁跟前。

    “能够姓艾,自然多半是自己家人,家人分两种,一为血缘至亲,一为仆役管事待如家人,所以我怀疑艾良祥一定有家人带了至关重要的东西进京,只是艾良祥没料到贼人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罢了”,汪愁无心喝茶,接过杯盏摆在桌边。

    “他一个教谕,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齐福狐疑道。

    汪愁摇头,“别忘了,他以前可是青州布政使,官场沉浮数载,不可能不掌握些秘密,但我现下还无法猜测到那令艾良祥家破人亡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另外,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艾良祥莫名其妙的身亡以及他的所谓秘密,我担心的是韩小东,青州出事已过三日,他到底去了哪里?”

    “临出门前不是已派出人马往青州方向寻去了么,沿线的旗校也有传书,让他们留意韩小东其人”,齐福想了想,又说,“咱们的旗校素来挑选的都是办事机灵的人,韩小东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毕竟他只负责收集情报,跟艾良祥扯不上多少关系啊。”

    “他跟艾良祥是扯不上,可要跟艾良祥的秘密扯上那就两说了,同时反过来,也证明这件秘密有多重要,齐福,你……”汪愁的话还未说完,门外即传来通禀,“爷,宫里来人了,让您即刻随他进宫面见皇上!”

    汪愁的心瞬即沉了下去,他对齐福道,“看看,事情来了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唉,担心无益,走罢!”

    汪愁所料没错,泠甫轩正在御书房内大发脾气,只因嫌小太监刚端上来的茶水太烫,其实明明是依照平时的水温冲泡,又怎会忽然失察了呢,不过是皇上心情恶劣,借题发挥而已。

    汪愁看得清楚,忙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再给皇上换一杯来?”

    小太监见来救兵,松了口气,慌忙捡拾起地上的碎盏唯唯诺诺的退出御书房,一时半会儿,他是不用进来受骂啦。

    “皇上,您消消气,为这点小事不值得啊!”汪愁陪着笑说。

    泠甫轩余怒未消,气咻咻的转过身子,让汪愁只见他的侧面,汪愁锐利的眼光一扫桌案,一本折子翻开摊在案台上,却未见任何朱笔批示。

    “咳咳!”汪愁假意清了清嗓子道,“朝事虽杂芜繁琐,不过皇上乃一国之君,若不先耐下性子静心处理,只怕众朝臣会更进退失据啊!”

    “哼,还用你教朕?”泠甫轩右手力拍桌案,转脸道:“朝事日日无不烦,偏偏今年特别多,这倒也罢了,可朕想问的是你汪愁,你的旗校们到底有没有能耐替朕办事,为何事先,连一点官盐被劫的风声都没打探到?”

    “官盐被劫?”汪愁大吃一惊,骇然变色。

    “喏,这是青州布政使上来的奏本,你自己看吧!”泠甫轩将奏章甩给汪愁,依旧别过脸去。

    汪愁匆匆浏览完毕,脸色已灰白,合上奏本,汪愁沉吟良久才道,“四万担官盐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啊!”

    “嘁,你不是废话么,是个傻子也知道!”,泠甫轩不满道,“能劫四万担官盐的青州湖匪,占湖为王,也不晓得蓄积了多大的势力,可你之前还说一区之匪不足以影响青州全局,现在怎么样,现在北方各州府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受影响了!”

    “奴才失察,可是自从艾良祥被贬职,改由原户部青州主事方淇接任青州布政使后,‘鬼域’湖区一直太平无事,并无有关湖匪的线索啊,何况奴才的旗校也……”

    “够了!朕不想听你解释!”泠甫轩打断汪愁的辩解,“四万担官盐丢失,什么解释都没用了,你明白吗汪愁!这可是关系到国政稳固与否的大事!方淇在折子中还说,欲调兵马司的粮草官船前去鬼域剿匪,恳请朝廷准奏,你怎么看?”

    “当然!现下剿匪一刻不能耽误,希望方淇能指挥有度,一举剿灭青州湖匪,追回官盐,还青州一个太平!”汪愁认真而恭谨道。

    “朕也是这么想,唉,但愿方淇能好好把握机会!”泠甫轩转身坐正,悻悻地瞪了汪愁一眼,提起朱笔,挥笔而书:准奏,着兵部即刻核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