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由元素构成的!”埃奇威尔轻咳了一声,开始了他的授课,“世间万物的本源,是各种不同的元素。我们知道的元素,一共有109种。”
“元素不只是一个概念,而是一些微小的颗粒,非常微小,你是看不见的。我们又把这些颗粒称为‘原子’。原子是由质子和电子组成的,质子是……”我知道炼金术是一们高深而奇妙的学问,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会高深到这种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埃奇威尔老头的讲授非但没有终止的迹象,反而向着一个让人惊叹的玄妙的境地延续开去。
我之所以说它“玄妙”,是因为他所说的都是最简单的通用语,里面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可当它们以这样的排列组合串联在一起的时候,我却一点也听不懂:
“……两种原子形成电荷守恒,产生化合反应……正价负价需要配平……催化剂的发现是……就形成了同位素……质谱行为……衰变……放射性转变……聚变和裂变……临界质量……链式反应……举例说明……同位素铀235……爆炸后的质子和中子……物质不灭……能量守恒……”
我猜我是第一个愿意听他讲那么多话的人了。并非是我不愿打断他,而是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这样做——一说到炼金术的伟大的精妙之处,这个学术狂人就手舞足蹈、唾沫四溅,完全无法自控地亢奋起来。当我因为自己用大把的金钱和时间去换取他滔滔不绝的疯言疯语而深感懊悔的时候,他终于用一个让人欲哭无泪的问题结束了自己的宣讲:
“……这些,你都明白了吗?”
我想从他的话里我只能明白两件事:第一,他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把这些像天书一样博大精深的胡言乱语当**尽皆知的真理,而且认为别人和他一样疯癫,只要听一遍就能完全理解;第二,我是个白痴,居然花了那么一大笔钱自投罗网来接受这种挫折教育……
“我……能不能……”原本我想说的是,“我能不能退学”。我忽然觉得去学习烹饪或者钓鱼,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说不定在那些方面我还有未被发掘的潜力——起码可以确定的是,在炼金术方面,我还没有发现自己有这个潜力。
“明白就好,真理与科学之门永远为你敞开……”至高神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埃奇威尔就无端且武断地默认了我对于“真理与科学”的热爱。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的周身腾起一道紫色的光环。再看我的个人属性,在我的名字后面已经多出了“炼金术士,一级”的字样。
此时我百感交集,欲哭无泪。无数个念头在我的心中盘旋不去,而其中最清晰也是最强烈的一个是:
“恐怕他不会把学费退还给我了……”
在极尽诱拐、勒索、欺诈等邪恶手段把我拉进炼金术士的行列中后,埃奇威尔总算没有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他从身上摸出几张破旧的废纸扔在我的面前:
“我这里有一些配方,你可以尝试着去完成。当你的技能有所提高的时候,可以再来找我,我会再交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配方上的部分原料,你可以在我这里购买,也可以使用我的设备进行试验……”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他各种实验原料的价格,得到的却是令我昏厥的答案。那些木炭、矿石、蜘蛛网和蝙蝠眼珠之类的东西曾经被我们以几十个铜板的价格成捆地卖给杂货店,而在这里却需要几枚甚至十几枚银币的价格才能买到一个,甚至就连“老鼠粪便”这种东西都标出了三枚银币的价格——据称这是进行一些炼金术所必须的“催化剂”。
原本我以为,接近两枚金币的天价学费已经足够满足眼前这个炼金术老师对金钱的贪婪了。现在看来,我还只是刚刚迈出烧钱的第一步。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恐怕我就算守着一座金山也填不满这项生活技能的追加投入。
那些涉空者们说得一点都没错:教育,那绝对是一项暴利行业!
我一张张搜寻着手中的配方,看着它们的配料表对比着自己仅存的余款。这个时候你会发现,钱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够用的。我翻遍了所有的配方,发现自己只买得起其中一个的所有配料。
一份硫磺、两份硝石、三份木炭,买齐这几样东西足足花了我三十枚银币,这顿时让我落入了近乎赤贫的处境中。按照配方上的指导,我把这几样东西碾碎成粉末混掺在一起,筛除了中间的杂质,然后把它们放在一只大个的容器中,放在埃奇威尔那只奇特的魔法烤炉上加热。
我万分期待地盼望着自己的第一件炼金成果——希望这笔高昂的学费花得物有所值。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刚才只顾着考虑配料的价格与钱袋的厚薄,好像反而一直忽略了自己正在炼制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重新翻出那张配方,发现在配方的最上方,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着这样一行文字:
“火药,在高温作用下迅速而有规律地燃烧,产生剧烈的爆炸,是枪械弹药的必要组成部分……”
嗯?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高温?爆炸!?
炉子上的……
火药!!??
“轰!”一声惊天的巨响从我面前的容器中爆发出来,耀眼的红光和炽热的火焰在我眼前蒸腾而起,瞬间就把我淹没在一片嘈杂的光芒之中。我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一样,既看不见也听不见,甚至呼吸都觉得窒塞起来。
在我狼狈不堪无暇逃避的时候,我的魔法日记不失时机地向我传递了一条消息:
“火药炼制成功,技能熟练度+10。”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熟悉的热流由内而外地流遍了我的全身。因为这次炼金术的“意外成功”,我又获得了两百点经验,这让我立刻升上了十级。
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外收获。
硝烟散去,我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不,这样说不够准确——和我那个总喜欢制造爆炸的炼金术老师一样,现在的我同样面目焦黑、头发蓬松竖起,一副劫难过后的狼狈模样。
这时候,埃奇威尔老头正好回过头来,以他那种满不在乎的口吻仿佛嘲笑似的对我说出了他经常说的那句话:
“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小”意外!
……
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我迈出了成为炼金术士的第一步——不过也仅只是第一步而已,我手中的钱根本无法支撑我完成第二次炼金实验。
好在我知道不少炼金原料可以在野外收集获取,这意味着我不必一直受到无良炼金术教师的盘剥。许多时候我甚至可以在野兽的身上找到一些炼金术的消耗品——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头山羊会随身藏着一坨油膏、又或者是一只野兔走到哪都带着一把炭灰。自从详细浏览了我手中的炼金术配方我才明白,这些热爱清洁的食草动物大概是想试着自己制造两块肥皂……
我想起城西那个住满了大型蝙蝠的废弃矿洞。那些蝙蝠似乎都有收藏矿石的癖好,其中就有不少炼金术用的着的东西。而且我记得上次我独自去采集石英岩玉的时候,并没有把那个洞穴探索完,我想现在我大概可以走得更深入一些了吧。
一个人独自深入危险的地下洞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我觉得很有必要寻找一个同行的旅伴。打开我的魔法冒险日记本,我发现我的牛头人朋友,名字长得骇人听闻的牛百万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的名字占了我差不多整整一页纸。我想了想,给他发送了一条魔法信息:
“有时间么?我知道有个地下矿洞,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很快,我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在城门口等我,马上就到!”
站在城门口,我远远的就看见了我的牛头人朋友,格外高大的体格使他即便是站在坎普纳维亚城外拥挤的人群中也非常显眼。原本我还以为他是独自一人赴约的,直到他走到距离我已经不到十步远的时候,我才发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同行的伙伴。
那是一个小个子。或许我仅仅这么说你还无法对他的身高有一个确切的概念,那么我做一个简单的比较你就会有一个感性的认识:如果我们把牛百万的身高比做一把长剑,那么那个人的高度就大约只相当于是一把小号的匕首。他甚至还没有牛百万的膝盖高,如果不是他头上漂浮着鲜艳的草绿色灵魂印记的名字,恐怕直到他们走到跟前我才能发现他。和严重缺乏平衡感的牛百万走在一起,让人很难不担心他被身旁魁梧的牛头人不小心一脚踩在头上。
我想你应该已经理解了,这个身材矮小、长着一张可爱娃娃脸的小家伙是一个侏儒。和他们的远亲矮人族相比,侏儒族人的身材还要再矮小一些。他们大部分也都聚居在高地山岭的地底洞穴中,一般来说,他们大多是一些温和善良的人,有着一双令人惊叹的灵巧双手,可以制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妙机械。可如果你因此轻视他们,认为他们软弱可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聪慧的侏儒们对于魔法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可以迅速掌握常人通常需要苦学许多年的深奥魔法。而且他们矮小的身材和灵巧的运动能力能够使他们轻易地闪避掉你倾尽全力的攻击,一个拿着匕首、擅于匿踪、喜欢偷袭的侏儒游荡者,绝对是你所见过的最难缠的对手之一。
不过这个侏儒既不是一个魔法师也不是一个游荡者。他穿着一身并不是很合身的土黄色紧身衣裤,背后裹着一条明显过长的灰色披风,头上戴着一顶几乎比他全身还要高的尖顶软帽,腰上挂着一把比匕首大不了多少的短剑。
他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是背后反背着的那把小巧精致的三弦琴。这件乐器向我透露了他的身份:他是一名吟游诗人。
即便不看他的装束打扮,只看他的名字你可以清楚地了解到这是一个热爱音乐与艺术的流浪旅人。他有个富有浪漫主义色彩和艺术气息的名字——“降b小调夜曲”。
“嗨,哥们,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一见到我,牛百万就咧开大嘴大叫起来。他指着身旁的侏儒朋友对我说,“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刚才我们俩一直在山上练级。你一喊我,我就把他也带来了。”
“你好。”吟游诗人热情地和我打了声招呼。他似乎对我的名字很感兴趣,多看了两眼之后,忍不住对我说道:
“杰弗里茨·基德。你的名字很奇怪,没想到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我的名字?怎么了?”他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事实上,虽然他是第一个给我的名字这样评价的人,但我觉得和他有同样感觉的人并不少。我认识的人们,包括我们身边的牛百万,似乎都不大习惯直呼我的名字,而更多选择用“哥们”、“伙计”、“老兄”这样的称呼,就好像我的名字很拗口似的。
对于这一点,其实我很有点想不通。在这几天时间里,我见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名字。那些涉空者的名字与我所熟知的姓名格式完全不同,可似乎没有人觉得奇怪。甚至就连牛百万这样长得鬼哭狼嚎的名字也最多不过会引来一时的侧目而已,而我的头上顶着这样的名字行走在这群热爱冒险和游荡的时空旅者之间,反而显得无比扎眼。为什么会这样?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它太像一个人的名字了,所以反而让人觉得很不正常。”侏儒吟游诗人俏皮地回答道,一边说,他还一边冲着牛百万挤了挤眼,引来一阵会心的微笑。尽管相貌差别很大,可他们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相似,隐隐地带着一些我所不能领会的默契。这让我觉得有些窘迫。
“只是开个玩笑,别介意……”似乎是发现了我的尴尬,吟游诗人友好地拍了拍我的屁股——我猜他原本是想拍我肩膀的,只是这样做的难度有点大——他看了看四周拥挤的人群,向我建议道:“……那个矿洞在哪?我们现在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