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姑虽是先行许久,陈燧不多时还是缀了上去,约摸半柱香的工夫,其间过了两个冈子,忽然前见有一山陡绝,四周也并无联属,高峰直插于云外,怪石林立。
这道姑却如猿猴般灵敏,几次跳跃间便到了峰顶。这峰顶也就百丈大小,居然还有座庵堂,只是几间小小的阁楼,陈燧见这道姑就要进门,不敢再匿身下去,忙唤道:“前面的道友请留步!”那道姑听得声音,就如受惊的麋鹿般一下就纵出去七八丈远。
又放出道白茫茫、冷森森的剑光来,才转过身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从浔阳府一路跟随我至凝翠峰,又有何图谋?”原来她也早有所惊觉,但又苦于找不着异样之处。
如今见得陈燧自己现身,哪里还有不惊怒之理。见着道姑这般如临大敌,陈燧不禁大为窘迫,他也不知在暗中跟踪别人乃是江湖中的大忌,心中暗暗想道,“你也算是徐娘半老了,风韵却也未存,我总不成是奔了你的容颜来的吧!”
面上却是极客气拱了拱手,将自己从知府衙里欲刺杀那李陌仰开始,如此如此说看一番,待到陈燧说完,这道姑才面色稍霁,也回礼道:“原来也是同道中人。”
陈燧呵呵一笑道:“我也是初习道法,未曾识得几个修道之士,方才见道友的手段与一片侠心,便想结识一二,不想却让道友误会则个!”
不料那道姑听得陈燧说她的手段侠心,居然老脸微红道,“手段却也休提,道友一路跟来,贫尼一无所觉,若道友是敌非友,贫尼这条命也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至于侠心,”那道姑迟疑了半刻才道,“那更是当不得,贫尼俗家姓氏为徐,先前得罪了那浔阳知府的书生徐会之便是贫尼的侄儿。那浔阳知府作恶已久,贫尼也懒得理会,现在斩他,也是为了救那徐会之!”
陈燧摇头笑道:“徐道友光风霁月,实在是赤诚之辈。”心中却暗笑,这师太却是个妙人,恐是久居于这孤峰之顶,不太通晓人情世故,言语憨厚的有些可笑。
两人言语间既然已解释清楚,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就消失了。徐道姑便邀陈燧入内,又整治了几个果蔬,两人寒暄了许久,徐道姑忽然迟疑道:“不知道兄可曾凝煞了否?”她也知随便问人修为也是有些鲁莽了。
陈燧十分老实的道:“未曾凝煞,连入窍都尚未圆满,”那徐道姑哦了一声,似是有些失望,不再言语,见场上气氛冷清,陈燧也问道:“我观道友也似未曾凝练多少窍穴,却怎会有凝剑成丸,分化剑光的手段。
要知剑光分化乃是炼罡以后才能领悟的剑术,陈燧也只是仗着鸦九剑丸才能有这般凶残地在入窍期施展这剑术,只是陈燧经鸦九教导,这等常识还是有的,所以见徐道姑以这般修为施展出这等剑术,也是极为好奇。
徐道姑却未回答,反而问道:“不知陈道友可曾听闻上古剑仙一门。”陈燧摇了摇头,那徐道姑叹道,“我凝翠峰一脉,便是上古剑仙传下的道统,据门内典籍所言,自本门祖师白猿真人创下这一门来,后有红线聂隐娘,空空儿精精儿这样名震天下的高手……”
陈燧讶道:“原来这些传说中的剑仙人物都是贵门中人!”
徐道姑苦笑道,“天下之事盛久必衰,许是我剑仙一门太过煊赫,三百年前一大敌侵入本门,击伤了当时的门主晓月禅师,夺去了半部白猿剑典。那大敌虽被白猿真人留下的禁制击退,但晓月禅师也因受创过重,连法诀也未传下就圆寂而去。所以这许多年来,本门不修命性,只能研习些许技击之道,到贫尼这一代,更是一个传人也无,这上古剑仙一门,眼见得便要毁在我手中而绝……”说到此处,这徐道姑竟是老泪纵横。
陈燧闻得这番话,又见此情景,也颇有些唏嘘之感。思忖片刻,忽然道,“我这却有门心法,虽不知能否修的元神,成长生不灭之道,到结成金丹肯定无疑。”
徐道姑闻言又惊又喜,道:“陈道友难道不须征得门中师长同意便能将修行的法门授予他人么?”陈燧呵呵一笑道:“我自家修习的心法自是不能胡乱传人,但之前我曾斩杀了一名道基境的大敌,这心法乃是从他手中得来。
凝翠峰中虽失了修炼的法门,但徐道姑于练气的几大境界还是了然的,见陈燧说自家斩杀了道基境的修士,心中已然不信。暗怪自己轻浮,居然将门中秘事轻易示人,这人又是这般不知轻重,居然便敢说能斩杀道基境的修士……
陈燧见脸色便知她不信,不禁苦笑,按常理确实如此,谁也不信一个才入窍都尚未圆满的修士就能斩杀道基境的大修士。
他也不辩驳,左手在腰间一拍,一册金卷便出现了空中,微微放着金光,上面还浮动着几个古蝌蚪文,唤作“游仙天罡九变”。这册金卷乃是刀神老祖从个荒岛的散仙遗蜕中所得。
便是仗着这卷心法,刀神老祖才从一介散修变成后来的一方教祖,可见其珍贵。而且这册金卷本身便是件罕见的高阶法器,只是刀神老祖从不舍得以之御敌,对之珍若性命,甚至连李仙洲都不晓得有这样一件传承之物。
然此物虽是珍贵,于陈燧却是无用。他也知贪多嚼不烂之理,自己兼修太虚洞玄神光与大鹏逍遥诀在进境上已然有些变慢,哪里还会再去学这门心法,但对徐道姑所言的白猿剑典却颇有所觊觎。
鸦九童子曾言:“道行争的是长生,法术斗的是劫数。”两人若是道行相同,争斗起来自然是法术厉害的更为给力,便是在道行上稍微有些差距,凭着犀利的法术也能弥补了这点不足,若是足够剽悍,更能将之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