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合族家宴,秦氏为了向族人显示她的贤惠,把卧床的秦姨娘,就要临盆的小柳姨娘都请来了。
秦姨娘多年躺在病榻上见不着阳光,脸色格外的苍白。七娘看到秦姨娘坐在轮椅上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窦二。今天有两个坐轮椅参加族宴的人,都和自己有着亲密的关系。
秦姨娘那张柔弱苍白的脸,依旧掩饰不住婉约中透出的清秀。七娘经历了刚才湖边榕树上的一幕,一个念头暮然涌上脑海,娘亲…真的就站不起来吗?
秦氏连着四天饮酒,有点不胜酒力,大奶奶林紫烟命人去厨房熬制些醒酒汤。众人都劝秦氏回沉香园休息,秦氏哪里肯依?族人都聚在一起,她要是走了,一切都不在掌控之内,那怎么能行?
二太太杨氏也推说有点头晕,不想看戏,想到湖边去看锦鲤,提出让七娘给她带路。秦氏经历了二少爷过继的事情,对杨氏提防得紧,心里不乐意,又找不出回绝的理由。
正为难呢,秦海藻说道,“我也想去看锦鲤,就让我和七姑娘陪二太太去吧。”
海藻的话,正合了秦氏的意。有第三个人在,亮她们两个也搞不出什么鬼名堂来。就对海藻说,“好呀,让七娘带着你和二太太到醉香园旁边的听湖斋转转,那里地势高,能俯瞰整个湖上风景。”
林紫烟听了秦氏的话,心里有些不快。甄府里的人都知道,甄雨恩最喜听湖斋,刚回到甄府几天,只要一得闲,就会到听湖斋里坐一坐。大太太却毫不避讳自己,让海藻去听湖居玩,安的什么心,是在向她挑战吗?
杨氏看了一眼秦海藻,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海藻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绣金折枝妆花褙子,腰间松松地挽着一条秋香色的蝴蝶流苏腰带。那对蝴蝶随着主人的动作翩跹地起舞着,更衬出海藻的妩媚。这样俊俏的模样和举手投足的神情,和杨海藻如此的相像。小妹也有一套这样的衣裙,竟然连腰带上的蝴蝶都一模一样,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人和事吗?
七娘也在冷眼地察看着秦海藻。早晨得到了窦二婚姻上的承诺,心里有了底,就想做一下出嫁前的准备工作。本想利用单独和杨氏在一起的好机会,谈谈自己过继的事情。窦二是义国侯府的世子,又在皇宫里有那么高的职位,七娘感觉到了压力。倒不是有自卑心里,婚姻中有些现实的东西不得不承认,她想尽量地缩短这种差距。
婚姻没有爱情是不行的,只有爱情是不够的,这句话从前世开始就烙在了她的心上。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相爱那么简单,一定会关涉到两个人以外的人和事。
窦二可以不在乎她的庶女出身,窦二的家人呢?也许将自己过继到二太太名下,以西府嫡女的身份嫁到义国侯府才是最佳的选择。只是,自己和小泽不一样,二太太会喜欢一个到了出嫁年龄的女孩吗?还要赔上一份不菲的嫁妆?
有杨海藻在里面搅合,这个话题今天是谈不成了。七娘也不想操之过急,就带着杨氏和海藻先去看锦鲤。
心情放轻松了,七娘也就有了游园的兴致。甄家真是好戏连台,大太太和林紫烟婆媳两个掐上了,又搅和进来一个神秘女子秦海藻,七娘想坐等看一出好戏上演了。
沉香园的一个小丫鬟在前面引路,出了戏园子,过了锦阁,走过一段游廊,头上现出一个宽敞的天井,又穿过一个月洞门,就望见清澈的湖水了。
秦海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太太,听说杨府里的小姨和海藻同名?”
“是呀,只可惜是个短命鬼。”杨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听说她是失足落入湖中的?当时就她一个人吗?没有下人跟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掉到湖里去了呢!”海藻也叹了一口气。
杨氏没有回话,秦海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说,杨海藻掉到湖里不是意外?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五年前,她怀疑过小妹是为甄雨恩娶妻想不开殉情而死。她只是为妹妹伤心,感慨妹妹红颜薄命,还从来没怀疑过小妹会是被人害死的。
一行四人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湖边,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一个小丫鬟捧着鱼食,往湖里一撒,湖里的锦鲤争相抢食,鱼头和鱼尾交叉纵横。
秦海藻望着湖中的锦鲤,再斜睨一眼身边的杨氏。
人生真是短暂,五年的时间过去,再次相遇的姐姐已然不认识自己。
这不是五年,是一辈子。
杨海藻恍然间成为她的前世,今生她们已经无缘再做姐妹。
还有甄雨恩,上辈子他们有缘无份,彼此匆匆地错过了,从此阴阳两隔。
怎能忘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雨恩偷偷地约她到听湖斋见面,她当时就是穿着这套米色衣裙,心中满怀着期待的喜悦,盼着雨恩给她带来订婚的好消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约会的人不是甄雨恩,是大太太带着她的心腹夏嬷嬷和两个陌生的婆子。
大太太往日慈祥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露出凶狠和狰狞。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勾引东府里的大爷!”
不容海藻说话,两个妈妈将她双手反扭了摁在冰冷的地上。大太太挑起眼梢,“你勾引大爷干过几次龌龊的勾当,你当我是聋子瞎子?”
海藻马上反驳,“我没有干过龌龊的事情!我和雨恩在一起,只是吟诗说话!”
大太太似笑非笑,“还是承认了。是在床上吟诗说话吧?”
“呸!”海藻被两个妈妈摁得喘不过气来,使劲地吐了一口。自己太单纯了,居然被大太太套出了实情,承认和雨恩约会过。
杨海藻的确是太单纯了,她当时只是想,最坏的结果她也预料过,就是她嫁不了甄雨恩,被随便送给人家当小妾,一辈子在怀念过往的爱情中度日。可此时,她分明地看出秦氏眼中盈满了杀机,夏嬷嬷手里还端着一只碗。
“我怎么说也是杨家的小姐,甄府二太太的小妹,就算犯了错,也罪不当死!突然间西府里死了人,总会有人怀疑的!”
大太太悠悠地说,“不会有人怀疑的,杨家小姐是不小心失足落入湖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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