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国侯府报信的小厮赶到甄府的时候,大太太和诚大老爷正在沉香园里用早膳。临窗的炕上铺着猩红金钱蟒大条褥,秋香色云锦引枕,一对花梨木小几合在一起摆放在炕中央。小几上摆着两个粥瓮,四个装点心的小锦匣里,分别盛着奶油芝麻小花卷,凤梨酥,首乌莲蓉糕和驴打滚,还有六碟清淡的小菜。
诚大老爷夹了一个番茄蕨菜绣球放在秦氏的碗里,“桂云,尝尝这个,记得你刚过门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一口。”
秦氏埋下头,刚咬了一口绣球,樱桃手捧着一封信笺进来了,“大老爷,大太太,义国侯府来信。”
秦氏接过信,想递给大老爷看。诚大老爷说,“你又不是不识字,夫妻两个还客气什么呢?”
既然大老爷这么说了,秦氏就真的不客气,把信拆开来。信是以孙夫人的口气写的,说窦老爷已经同意四娘退婚的事,正在求人合窦寒生和三娘的八字,是否能结百年之好,就要看两个孩子的缘分了。
前几天秦氏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向诚大老爷解释和义国侯府退婚的事。现在形势不一样了,秦氏还用得着解释吗?果然,诚大老爷不仅没怪罪秦氏,还笑咪咪地说,“四姑娘有你这样的母亲是她的福分呢!三姑娘要是能嫁到窦家,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桂云为孩子们的事情真是操碎了心呢!”
秦氏心里美滋滋的,倒不是因为大老爷言不由衷的奉承话,她是真为四娘高兴!窦家在寿辰之前把同意退婚的消息送来,还真是善解人意呢。四十大寿,不仅甄家族里的人要来贺寿,还有甄雨恩和大老爷的朋友世交。让所有人都知道四娘和窦家退了婚的消息,四娘才有资格再寻婆家。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涌上一抹酸楚,可怜的四娘,是和义国侯府没缘分呀,看看窦家在退婚上的态度,真是大家风度。换个人家,还不得提出马上结婚冲喜?
就听屋外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嘻嘻,我来迟了,娘亲和爹地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只见五儿和樱桃拥着四娘进来了。四娘心情格外的好,头上的步摇是宝蓝色的生椿翡翠,外面缀着一枚温润的五凤挂珠钗,身着蔷薇红妆花镶金褙子,配一条竹梅兰襕边综裙。
秦氏的神情有些恍惚,用慈爱的眼光望着丈夫和女儿。一家三口人聚在一起温馨地用早餐,一直只是她梦中的情景。
四娘给大老爷大太太请了安,樱桃给她沏了一杯蜜汁红茶。
“娘亲,听说来了两个表妹呢,秦舅妈家的表妹,叫什么名字呀?长得漂亮吗?”萧婉儿小时候和四娘一起玩过,倒是秦舅妈家的女儿从来没见过,四娘有些好奇。
秦氏被问住了,多少年不和大哥来往,通信也就几次。秦家嫡生的大女儿早年生病死了,这个小女儿是姨娘生的,从小就过继到大嫂的名下,叫什么名字,她还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更是无从说起。
还是大老爷接过了话茬,“大太太是你表妹的亲姑姑,你表妹的相貌能不出众吗?”
诚大老爷马屁拍得好,女人无论多大年纪,被人夸长得漂亮,心里都受用。
两府总督甄雨恩亲自带着人马,到临溪城外去迎接舅妈和表妹。母女两人同乘着一顶轿子,大爷示意她们不要下轿,到了甄府再正式见礼。
又走了有半个多时辰,行至甄府的正门。轿夫抬进去,又走了一射之地,转弯抹角地到了沉香园。小厮们都退下了,众婆子撩起轿帘,扶母女两人下轿。
秦舅妈和女儿被婆子们引领着进入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大理石插屏,就到了沉香园正房大院。秦氏平日里日常起居,不在这正室里,在正室东边的五间耳房内。只是有尊贵的客人来,才启用正房会客。
秦氏带着三位小姐和二爷甄雨泽早已等候多时了,只见两个身着绿凌青缎掐牙褙子的丫鬟,拥着一位体态丰盈衣着华贵的夫人迎上来了,秦舅妈知道这位就是自己的小姑秦桂云。
秦氏给嫂子福了大礼,小辈们也都跟着见了礼。秦氏见侄女相貌仪表不俗,高挑的身材,俊眼修眉,腮凝新荔,温柔可人。拉过侄女的手,亲热地搂入怀中,“我的儿,快和姐妹们厮认一下。”
“小女秦海澡,给姐姐弟弟见礼了。”秦海藻躬身作揖。
秦氏听到海藻两个字,愣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一语未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樱桃笑着说,“大爷和大奶奶来了。”
丫鬟们摆上了茶果,海藻始终微笑不语,只是看着众人说笑闲聊。她偷睨了甄雨恩一眼,目光又马上收回来落在大奶奶身上。
大奶奶见海藻打量她,笑着说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天仙般的妹妹,紫烟今天才见识到了。”
海藻忙赔笑道,“刚才大奶奶一进屋,我就好生奇怪。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海藻小时候,大奶奶到过我们镇国侯府吗?”
秦舅妈笑道,“休得胡说,你小时候大奶奶还没嫁过来呢!”
海藻把目光转向一直低头喝茶的甄雨恩,“恩大哥哥看着也很眼熟。”
秦舅妈嗔怒道,“越说越离谱了,镇国侯府远在北国边塞,连你姑妈都不曾去过呢!”
秦氏接过话头,“虽然兄妹们不曾谋面,总是有一样的血在血管里流淌着呢,是不是?”
埋头吃着果子的海藻,冷眼瞄了一下秦氏和甄雨恩母子两个,母亲的表情有些尴尬,儿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甄雨恩抬起头,正迎着海藻那道探究的目光。慌忙低垂了眼帘,这眼神好熟悉呀。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大舅家的表妹,居然也叫海藻。
西府里二太太杨氏同父异母的小妹,叫杨海藻。虽然比甄雨恩还小几岁,辈分却摆在那,是雨恩的小姨妈。杨海藻红颜薄命,五年前失足落入湖中不幸身亡。可有传言说,皇上为林紫烟和甄雨恩赐婚的喜讯传来,杨海藻为甄家大爷殉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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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后事如何,请关注第三十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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