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园坐落在甄府的西南角,灰墙衬着黄瓦,墙皮斑斑驳驳的,显得有些阴森。能住在这里的,是既不受宠,也没什么脸面的。院子的角落里,从青砖缝里长出蓬乱的青草来,院子里的几竿竹子,也都是半黄不青的不讨人喜欢。
七娘主仆三人走到院外的时候,恰巧西府的二夫人被丫鬟们簇拥着从园子里出来,谜底就在这一刻揭开。
甄家大老爷甄诚,也就是七娘的父亲,哥兄弟两个,早在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就分了家,诚大老爷住在东府。二老爷甄显住在西府,和东府只隔着一条街。这位二夫人就是西府里的主母杨氏,显二老爷的嫡妻。
显二老爷有两个儿子,可惜都是庶出。早就有传言说二夫人想把甄雨泽过继到她的名下,看来是真的了,怪不得大太太秦氏今天有这么异常的举动。
七娘鞠了个万福,给二夫人请了安,心里压抑不住的快乐,空气仿佛都在为她歌唱,弟弟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小泽要是到了西府做嫡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就说娶妻,嫡出和庶出也是天壤之别。
小泽趴在桌子上画画,画了一圈又一圈。七娘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有些酸楚。十一岁的孩子,瘦得皮包骨,貌似只有七八岁。
秦姨娘瘫痪在床整整十年了,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挣扎着坐起来,拉住七娘的手。五儿把瓮里的汤药倒在了一个小碗里,七娘接过来捧在手心上,温热的感觉很舒服。“娘亲,趁热喝了吧,这是老爷特意给你带回来的百年辽参呢。”
秦姨娘眼睛里露出慌乱,“七姑娘,越大越没规矩,大太太才是你的娘亲呢,要叫我姨娘才对。”
七娘的心在流泪,可怜的女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敢公开叫她一声娘亲。
秦姨娘颤抖着双手端起了药碗,缓缓地放到了唇边,停顿了一下,望着七娘,“七姑娘,有一天二少爷做了嫡子,尊卑有序,你要尊重他,记住了吗?”
七娘点了点头,觉得娘亲的眼光中盈满了迷离和不舍,她的心猛然一紧,刚才那句话似乎是在在向她告别。秦姨娘扬起头,刚要翻转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七娘突然明白了什么,“姨娘等一下!”
五儿的脸上依然挂着矜持的微笑,疑惑地把目光转向七娘,秦氏一再嘱咐,要她亲眼看着秦姨娘把药喝下去,她不想节外生枝。
“姨娘,你什么时候用的午膳?”七娘沉吟了一下问道。
“还没有用,我这身子骨恐怕是熬不过年关了,什么也不想吃,一点食欲都没有。”秦姨娘大声地咳嗽着,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七娘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娘的病还没有那么重,怎么就过不了年关呢?“姨娘肚子里没食物是不能吃药的,这么珍贵的药,不仅是老爷也是大太太的一番心意。哪能就这么随便地喝了?”
秦姨娘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羞愧地低下头。
“五儿,你先陪姨娘说说话,我和百合到厨房里去给姨娘要一碗鸡蛋羹。”七娘说罢,带上了小泽向厨房走去。
百合哪里知道七娘的心思?生怕闹出事端来,吃亏的还是七娘。忙跑到前面去,“秦姨娘想吃什么,我去告诉夏嬷嬷,大不了也就是百合嫁给她那个猪头儿子罢了。”
七娘也不理她,在心里盘算着。到了厨房问是谁负责二爷秦姨娘的日常膳食?王贵家的说是夏嬷嬷。怪不得百合说那样的话呢,原来又是这个死鱼眼负责。“去把夏嬷嬷叫来,说秦姨娘想吃一碗鸡蛋羹。”
“不用叫了,奴婢在。姑娘来的不巧,今天的鸡蛋呢,都用完了,明天才能出去买。”夏嬷嬷刚说完这句话,恰巧瞄见装鸡蛋的竹篓子就在七娘的脚下,里面有几十个鸡蛋。马上改口说,“事先留下了几个,就怕老爷和大太太晚上要吃荷包蛋。今年的鸡蛋也是珍贵,四处都买不到,这几天的鸡蛋都是从我们夏家拿来的呢!”
七娘的鼻子和眼已经抽抽到一块去了,“请问夏嬷嬷,二爷和秦姨娘的月银是多少呢?都在你手里管着吧?”
“哎呦呦,看姑娘说的。甄府里的月银向来都是保密的,只有老爷和大太太知道。”
这个夏嬷嬷就是欠扁!那个歹毒的秦氏杀掉都不解恨!
七娘不想和她废话了,伸手拿起只鸡蛋就砸到了一只死鱼眼上。夏嬷嬷刚哼了一声,小泽扔出来的一只鸡蛋又砸在了令一只眼睛上。百合因为这几天逼婚的事情,也是满肚子气没地方出,也开始砸鸡蛋。一边砸一边嚷,“好像这鸡蛋是你下的,姨太太要吃几个都不给!我砸死你个狗娘养的!”
夏嬷嬷依仗着秦氏的势力,霸道惯了,平日里喜欢吆五喝六的,自然是没少得罪人。几个婆子见她糊了满脸的鸡蛋,都在肚子里偷着乐,不敢笑出声。过去都说这七姑娘是个木头人,既呆且傻,看来还得眼见为实。
夏嬷嬷索性坐到地上耍起了泼,“你们两个小妇养的,还反了天了!看大太太怎么收拾你们!”又骂百合,“小蹄子,你等着,以为你是谁呀?迟早被我儿子随便骑!”
这张贱嘴又招来一顿暴打,这次不是用鸡蛋,三个人拳打脚踢,一顿猛踹,夏嬷嬷是真起不来了。
“小泽,百合,我们找老爷说理去!”七娘知道,闯了这么大的祸,只有求老爷为她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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