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蝉中了毒!燕洛雪的脑子好似炸开了一个闷雷,她更晕了,怎么会?周善文心急火燎,绝非是开玩笑。那,是有人下毒,还是无意间倒霉?
燕洛雪本能地看向秦慕萧,秦慕萧的神情有些冷,但很镇定,他说道:“不会有事,你放心,起来吧。”
三人迅速回到秦慕萧所在房中,鸣蝉躺在外间床上,脸色呈现惨白之色,嘴角有一丝血迹,昏迷未醒。
秦慕萧并未去为鸣蝉诊脉,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看着鸣蝉。燕洛雪顺着他的视线,见他盯着鸣蝉嘴角,她拿出一方帕子,上前,小心擦拭,然后递给秦慕萧,秦慕萧接过,凑近鼻尖,略闻了下,然后问道:“善文兄,你发现鸣蝉时,她是什么样子?”
周善文说:“属下想找庄主,走至窗下,就听到她连声呻吟喊痛,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就闯进去,她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满脸是汗。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中毒了,然后就昏了过去。”
“当时没有别人在场?”秦慕萧又问。
“没有!只她一人在屋。”周善文说着,把疑惑目光投向燕洛雪。
燕洛雪皱眉,心想,这真是荒谬!看她干什么?她和鸣蝉相处几天了,都可说是贴心朋友了,她会给她下毒?动动脑子!
秦慕萧却并没有看燕洛雪,他神情显得很疲倦,说道:“此毒唤作……”
“此毒唤作‘离人心上秋’”一道娇柔声音在门边响起,秋月怜身穿一身湖蓝色软罗衣裙,俏生生倚在门边,嘴角含笑,仿佛刚才的满脸愁苦只是燕洛雪的眼花。
“阿萧,你果然还记得这‘离人心上秋’,伤离别,心欲碎,你可知当年你决意离开,我的心就如同萧瑟秋天。”秋月怜说着伤情话,眼波却笑盈盈划过燕洛雪。
“姐姐何必旧事重提,当年你伤心难过,可服了这‘离人心上秋’,受锥心之痛的却是我,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多谢姐姐当时慷慨相救。可是,姐姐你恼我就冲我来,何必对鸣蝉下手,她不过是一个侍女。”秦慕萧坐在椅子上,冷冷说道。
“侍女?侍女怎么了?我想成为你的侍女还都不行呢!”秋月怜走近鸣蝉,“她五岁就在你身边了,她真是好命。”
秦慕萧眉头紧皱,周善文神情焦急,燕洛雪心中气恼,“秋月怜,你这样痴缠,只会让秦慕萧更厌烦,而且,鸣蝉何其无辜!”
真亏她做得出!目的呢?指责秦慕萧令她心碎?还是展示她非凡手段,折磨秦慕萧?人,不可貌相!秋月怜一幅花容月貌,而且娇娇怯怯,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阴毒之人。她,一定是被秦慕萧这剂狠药刺激了,才会如此不顾情理!
对,一定是这样!秦慕萧的手段也是很怪异的。其情可悯!其情可悯!她能现身,是来相助的吧。
燕洛雪着急,怎么都干耗着,鸣蝉在受苦呢,快点解毒啊!燕洛雪看秋月怜,秋月怜看秦慕萧,秦慕萧无语漠视。
真是!还是她来吧,燕洛雪假意咳了一声,说道:“秋姐姐,洛雪知道秋姐姐是师婆的高足,这‘离人心上秋’你能解吧?”
秋月怜笑了一声,说道:“雪儿妹妹不知,这剂药是我配的,我就解不了了,需别人才行。”
唉,还卖关子!燕洛雪正要张口相求,却听一声呻吟,鸣蝉醒了。她忙过去,叫道:“鸣蝉,鸣蝉,你怎样?”
鸣蝉不答,鼻尖,额头渐渐渗出汗珠,显然忍着极大疼痛。这样的痛,秦慕萧受过?燕洛雪看看秦慕萧,秦慕萧眼望着窗外,手已握成拳头。周善文已顾不得男女大防,上前抱起鸣蝉,让鸣蝉靠在他怀里,说道:“鸣蝉,你再忍忍,庄主一定会救你的。”
鸣蝉摇头,泪珠滚了出来。她一双泪眼,望着秋月怜。
秋月怜说道:“我说过了,救你之人只有你这个心上人。我是在帮你,周善文与你聚少离多,谁知他会不会一心一意对你?”
她怎么越看越糊涂?燕洛雪心说周善文与鸣蝉关你秋月怜什么事啊?难道你已经走火入魔,见不得别人恩爱了?
周善文也糊涂了,问道:“鸣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鸣蝉勉强虚弱开口,“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你不要怪秋姑娘,她没有逼我,是我同意吃的,我也想知道你对我的心意。”
这又是唱的哪出?鸣蝉啊鸣蝉,你昨夜不还是对周善文十二分的满意?
周善文不明就里,愣愣问道:“试我心意?你想让我怎样?”
“真是胡闹!”秦慕萧生气站起,“你知不知道善文兄他修炼功夫到了最紧要关头,此时大量失血会让他大损功力,重新修习也再难达到鼎盛境界,若早知如此,我,我就不……”
燕洛雪见鸣蝉忍着痛,又受秦慕萧斥责,格外不忍,问道:“‘离人心上秋’是什么毒?怎么解?难道非周善文不行?怎么这么怪?”
“雪儿妹妹!我来告诉你好了。”秋月怜伸手来拉洛雪,秦慕萧却将她二人隔开。
秋月怜摇头微笑,说道:“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只要是未破身的男女都可,这里,我是配药人,不行,剩下的当然就只有他了。对吧,阿萧?”
原来如此!还真够变态!
不过,也不是非周善文不可。燕洛雪手指着秦慕萧说道:“他练功,你也练功啊?你就不能……”她突然住了口,意识到这实实在在是个非常严肃又是非常敏感的问题。
秋月怜笑容甜腻得有些吓人,她说道:“阿萧和你成亲了,当然不行了。”
秦慕萧黑眸凝视着她,说道:“我是不行,三年前,我中过此毒,就不能再解此毒。”
这是在向她解释吗?燕洛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告诉自己“不在意,不在意!”
燕洛雪挺直腰板,仰起头,给秋月怜一个大大笑容,说道:“他不行,我行。我可以为鸣蝉解毒!”
“夫人!”周善文和鸣蝉叫道,都愣在那里。
秦慕萧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瞪了下鸣蝉。而秋月怜脸上缓缓露出了甜蜜微笑。那,是真正开心的笑。燕洛雪明白了,秋月怜是在试探秦慕萧是否真正和她成亲。不过,这手段也太极端了吧。秦慕萧倒真没有看错她,古怪,可怕,真是恰如其分。
这样的人需要教训。燕洛雪笑着走近秦慕萧,主动伸手拉住秦慕萧的手,说道:“这些天我一直病着,所以,阿萧就做了柳下惠。”
“柳下惠?”秦慕萧搂了她,问道。
麻烦!燕洛雪笑着摇头,说道:“就是正人君子,定力非凡,女子坐怀而不乱。”
秦慕萧此时脸上阴暗之色渐去,笑道:“看来我这几日功夫并没有白费,雪儿对夫君甚是满意。只是,要你解毒,我真是不忍,你要受三天皮肉之苦,会很虚弱。”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鸣蝉是我在无情山庄的第一个朋友,我怎能见死不救。”燕洛雪脸上露出柔情,目光若春水,望着秦慕萧,实际上,余光是瞟向秋月怜的。
秋月怜却丝毫不在意,看着他们两人大秀恩爱。
燕洛雪羞恼,说道:“此事因你而起,记着,你欠我的情要还,还有这是个教训,做人不能太自私,否则会殃及无辜,会受报应!”
秦慕萧扬眉笑道:“遵命!”
秋月怜终于变了脸色,她看了看他们二人,说了声:“即使是招了报应,我也要他记得我。”
说完,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三天对燕洛雪来说是痛苦的三天,寂寞的三天,忧心忡忡的三天。
这三天她的手腕每天都要被利刃划开,取出她鲜血一碗;这三天,她没有见到秦慕萧,没有看见师公,没有见到秋月怜,连周善文也失去踪影,每日面对的是鸣蝉憔悴的脸和秋婆婆不苟言笑的面容;这三天,她都要吃下秋婆婆熬的“补药”,那苦味真是令人难以下咽。
三天终于过去,她的身体倒没虚弱到卧床不起,只是左手腕内有个伤口,秋婆婆在上面涂了药,还给她缠上了厚厚白色棉纱布。傍晚时分,当面色红润的鸣蝉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看见秋婆婆对她笑,温和说道:“你救了她一命!怜丫头这药非你来解才可,若是周善文,怕会是要了她的命!”
见她大惑不解,秋婆婆说道:“怜丫头加了另外一味药,男子就不能解这毒了。她一个小丫头,整日和我们老家伙在一起,很寂寞,性子都变坏了,她本性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怪她。”
秋婆婆能这样说,并不是有意袒护秋月怜,而是在向她道歉,这或许是因祸得福吧,秋婆婆接受了她这个“入侵者”。
入夜,燕洛雪正要歇息,听见屋外门声响动,她坐起身,只见秦慕萧推开里屋的门,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三天未见,秦慕萧似乎脸上有些风尘,他出谷去了吗?他这样默默无语看她,为什么?
他走到床边坐下,抓起她的手,看那左手手腕,然后轻轻放下,伸手欲解开绳结,燕洛雪缩回手,说道:“别看了,秋婆婆上了药。”
“不行,我给你带了不留疤痕的药,一定要立即敷上,若晚了,效果就不好了。”秦慕萧拽回她的手,将纱布解开。
伤口并不大,只是每天都要取血,伤口并未结痂。秦慕萧取出一个碧绿色玉盒,打开后淡雅香味飘出,他用手指挑了些抹在伤口上,然后用手掌按了一会儿,燕洛雪觉得伤口处有些热,知道秦慕萧在用内力让药尽快发挥效力。
他倒还是很细心嘛!他若总是如此,倒也不错!
哪里知道,她错了,秦慕萧依然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秦慕萧。燕洛雪次日醒来,是在秦慕萧的后背上,他正背着她翻山越岭,早离开了药王谷,根本就没有考虑她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燕洛雪喊道:“放我下来!”
秦慕萧欣然同意,燕洛雪坐到了地上。她问道:“干什么这么急?我还是病人!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手腕这点小伤还算病?你每日吃了那么多珍贵药材,还病?你既然醒了,就自己走!”秦慕萧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燕洛雪奇怪,昨夜细心体贴的秦慕萧哪儿去了?
“走就走!那你告诉我,我怎么一直没见过师公?你不是说他什么都会告诉我吗?”燕洛雪边走边问。
“他去咸安城给他主子去报信。”秦慕萧讥讽一笑,“你急什么,知不知道又能怎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燕洛雪哼了一声,说道:“他是天机老人,还有主子?他不应该是仙风道骨,远离尘嚣吗?我还想问他‘天机’到底是什么呢。”
“天机不可泄露,再说世上之人,谁能真正看破天机,看破?虚妄罢了。那日在顺安城,你不是说不想知道自己命运吗?怎么又变了?”秦慕萧沉思着问道。
“那时我还没料到你会是如此……”燕洛雪看着秦慕萧眼眸闪着威胁,她止住了话语。
“如此怎的?我让你感到心慌,不确定,对吗?”秦慕萧笑了,“是你让我感到不确定才是,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可曾想过自己究竟要什么。”
燕洛雪沉默了,确实如此。秦慕萧看清了自己,他甚至比她还要了解自己。那又怎样,她一向胸无大志,她一向随遇而安,她这样心无杂陈,她都要忘了那个等着她的人了,这不是很好吗?要她学他算计人?饶了她吧!
他们出了山林,没多久就有无情山庄的人赶着马车接应。但秦慕萧说不回无情山庄,而是要到距离东齐国都城金鹰城不太远的一个名叫慈恩的小镇。
慈恩镇古朴,清幽,虽靠近都城,但位置偏离中心。秦慕萧带着燕洛雪,鸣蝉,周善文来到了一间医馆前。医馆匾额上三个字“济世堂”。
秦慕萧敲门,有人开了门,开门之人竟是秦慕萧的义姐,秋月怜。
秦慕萧神色未变,显然知道秋月怜来此,燕洛雪自然也不能大惊小怪,叫了声“秋姐姐”也跟着进了院子,鸣蝉微微施了一礼,而周善文目不斜视,直接拿了包袱,向一个房间走去,仿佛是轻车熟路。
秦慕萧和燕洛雪在后堂主屋住下,燕洛雪方知秦慕萧是这济世堂的幕后老板。秦慕萧嘱咐洛雪远离秋月怜,不许擅自出济世堂,又叮嘱了鸣蝉几句,就离开了。这一走,又是三天。
这三天,她倒是想远离秋月怜,可秋月怜不远离她。每天都会找她,态度自然,聊些家常,问些无关紧要的。秋月怜言语风趣,人又温柔,与她在一起,真的让人很舒服。若不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燕洛雪真的很想和她成为朋友。
这三天鸣蝉也很粘人,燕洛雪走哪儿她跟哪儿。燕洛雪知道,鸣蝉受秦慕萧指令一是监视她,防止她逃跑,二是保护她,怕秋月怜对她不利,可这紧逼盯人也太令人压抑了吧,尤其是秋月怜在时,鸣蝉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让燕洛雪想对秋月怜进行心理辅导的尝试化为泡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老虎不发威,还真就被当成病猫!秦慕萧不在,秋月怜也不看着她,甩开憨憨的鸣蝉应该不在话下吧。
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