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什么是资格,我也不需要任何资格。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从开始到现在,我跟慕逆黑在一起,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身上的光华和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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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修得古意盎然的茶室,我与慕容靖玺对面而坐。
她虽然已经年届知非之年,但却保养得极好。头发整齐利落地盘在脑后,脸上化着精致自然的妆容,穿着一身端庄合体的黑色绡花衬衫,脖子上系着图案精美的爱马仕丝巾,坐在那儿,雍容高贵得如同画中的一只黑天鹅。
这样的气场,与慕逆黑如斯相似!
目光在我左腕的碧玺镯子上停留几秒后,她微含下颌抿了一口杯中汤色清洌的碧螺春茶,垂着眼睫问我:“夏小姐,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我答:“不知道。”语气平静,不卑不亢。
唇角微勾,她抬睫看向我,一字一字地说:“我是慕逆黑的姐姐。”
心中一动,我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你已经知道了?”她有些讶异地望着我,眼中带着探究。
我心下斟酌一番,方答:“我曾猜测过慕逆黑与您的关系,但一直未跟他证实。“
“哦?看来靖玄告诉你的东西并不少。”
我愕。
她笑:“怎么?我弟弟没告诉你,‘逆黑’是他的字,‘靖玄’才是他的名吗?”
我默了一会,垂下眼睫:“没有。”
她对我的回答似乎很满意,手指捏着茶盖在杯子边缘刮了刮,又说:“听说,你跟Circle是室友。”
她这话一出口,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Circle说的是CC那丫头。于是点了点头,顺从地答:“是。”
她勾起唇角优雅地笑:“陈家与周家是世交,靖玄当年在国内念书时,就跟Circle认识。他母亲在世时,非常喜欢Circle,一直说要靖玄长大后娶Circle过门做儿媳妇。这些年,靖玄一直谨记母亲的遗愿。当年升大学时,他执意放弃英国的名校,回父亲的母校S大念建筑设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Circle……”
我愣愣地望着她,整个人已被她这番话震得无法思考。
“靖玄从麻省理工的建筑与城市学院交流回国后,为了促成两人的婚事,我与陈家父母协商,将Circle从省外的大学转到了S大,想让两个孩子好好培养感情。哪知,他们竟瞒着家里人,将你扯进了这段感情里……”
说到这,她慢慢挑起眉梢睨着我。那傲慢的神态,跟慕逆黑如出一辙:“说实话,本来我对你的存在,并没有多重视。因为靖玄这些年来,除了Circle外,身边的女孩子走马观花似的也换了不少拨儿。每段恋情,都没有持续多久。这次,若不是他在云南时为了你腕上的那圈碧玺镯子,跟一群缅甸人起了冲突,被他们使坏放蛇咬伤腿中了剧毒,昏迷了好几日,醒来后只带着几副中药就私自从西双版纳飞去X市见你,我还不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重……”
听着她这样的话,想到韩初见那句“这成色和纯净度,竟真是件稀罕物!不枉十四为了它差点丢了小命!”我心下登时淋漓一片。
抬手摸了摸腕骨处的镯子,我眼神涣散地望着她:“您、您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当然不是……”慕容靖玺低头呷了一口清茶,抬起眼望着我笑,“夏小姐,因为靖玄的母亲生前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平凡地长大。所以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对外隐瞒他的真正身份。但靖玄终究是慕容家这一代唯一一个男丁,迟早要当着世人的面,继承‘慕容’这个姓氏所给予他的一切光华和责任……”
顿了一顿,她唇线轻慢地歪向一侧。这细微的动作,泄露出她心中的不屑。然,她的声音却是始终如一的平和温润:“夏小姐,你认为凭你的家世和身份,有资格站在慕容靖玄这样的男人身边吗?”
我双手垂放在腿上,手指紧握成拳,望着她,嘴唇抖了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是资格,我也不需要任何资格。从开始到现在,我跟慕逆黑在一起,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身上的光华和名声……”
“哦?”她挑眉打断我,“那是因为什么?因为爱?”
我愕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眼神坚如磐石:“是!因为爱!”
她扬唇,看似在笑,眼神却凉如秋水,殊无笑意。那模样,跟慕逆黑生气时浮上面的“冷笑”有八成像,却比之更让人心胆一寒。
用手拨弄着面前的茶具,她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问我:“夏小姐,你爱你的父亲吗?”
我怔了一下,拧着眉头望着她。
“我听说你的父亲夏海川教授是Y大的历史系主任,在考古学方面成就颇高。平时除了教学与搞研究外,私底下也会帮一些收藏家做文物鉴定……”
至此,即便我再笨,也知道她已经派人调查过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我父亲,也不知道她究竟对我和我的家世知之多少。于是不言不语地坐在那望着她,听她面无表情地跟我一一说着关于我父亲接私活的一些事。
当她将一个印着华丽会徽的黑色文件袋放到我面前,笑容温煦地说:“夏小姐,你是个孝顺的女儿,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时,我心中那个女神般芒光四射的画家玺子,在心的一角悄然死去。我对她所有的崇拜与景仰,也在一瞬间,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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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靖玺走后,我在空无一人的茶室坐了很久很久,才一口喝干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拿着桌上的文件袋起身离开。
描着精致花纹的电梯门在我面前敞开时,我望着里面一身笔挺黑西装、正垂着眼睫讲电话的英俊男子和他身后一身黑色套装的冷艳女子,微微愣了愣。
那男子,是上次与初见在一起的夏莫倾。夏夜会唯一的继承人。
他身后的女子见我站着不动,眼中露出询问的神色。当她的眸光落到我手中那个印着“夏夜会”华丽会徽的黑色文件袋上时,一瞬,眼神变得深邃且幽暗。
用力攥紧手中的文件袋,我抬步进了电梯。与夏莫倾擦肩而过时,他抬睫淡淡地望了我一眼,眼睛清冷如深井。
“好,我晚上过来看你……”他垂下眼睫,温声说着,“恩,带三文鱼的寿司和樱桃口味的Macaroon,还要什么?”
电梯光洁的镜面上,反射出他的面容。讲这些话时,他两汪深井中淬着暖意,表情亦是无限温柔。
“……”
“恩,好。初见,拜!”
挂了电话,将手机塞进裤袋,他转身吩咐身后的人:“将今晚跟天诚集团杜总的约会推掉,改约到明天下午。”
“是。”
“在井野料理定两人份的三文鱼寿司,多醋少糖,不放姜丝与芥末。另外通知酒店的师父制作樱桃口味的Macaroon,七点钟的时候我亲自过去取。”
“是。”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他从我身边径直走了过去,目光毫不游移,好像我是一个透明人。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叫住他:“夏莫倾,我是韩初见的朋友夏小白。我有件事想要跟你确认,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他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侧过头,沉声道:“跟我来。”
黑色的豪华轿车内,面容冷峻的司机面无表情地开车。冷艳的美女助理在副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前方。
夏莫倾斜身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侧过头问我:“夏小姐去哪?让司机送你过去。”
我没多做推辞,直接答:“S大本部,谢谢!”
司机闻言,没多说话,在前面路口将车子驶进宝川路。
他望了一眼我手中的文件袋,没多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既是初见的朋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犹豫了一下,将文件袋递给他:“我想知道,这里文件上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伸手接那文件袋,只是翘着嘴角望着我,淡声道:“既是夏夜会提供的资料,绝对假不了。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手指抖了抖,眼神如刀地望着他:“我不信……我爸爸不可能知法犯法,参与非法文物的修复交易,你们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这件事,是我亲自参与调查的,绝对没有错。”他微微眯了眯眼,褐色的眸子锁住我,“论起来,你父亲夏海川也算是我的叔父。暂且不说夏夜会从不为客户提供虚假资料这一铁定原则,就凭我们一脉相承的这个姓氏,这件事我也不会马虎对待。”
我神色讶异地望着他:“原来……你都知道?”
“是。”他点了点头,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违背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做出这样的事?”
我摇头。
“因为你。”
我骇然,猛地抬眼望向他。
他唇线微勾:“据我调查,你父亲是被人设了局,一步一步引进这场交易中的。这个局,在八月底就开始策划。设局人,有意识地保存下了所有你父亲参与非法文物修复交易的细枝末节。即便我们夏夜会不接这个活,随便一个野生私家侦探,都能提供出足以让你父亲身败名裂的证据……”
八月底?
想到慕容靖玺那句“这次,若不是他在云南时为了你腕上的那圈碧玺镯子,跟一群缅甸人起了冲突,被他们使坏放蛇咬伤腿中了剧毒,昏迷了好几日,醒来后只带着几副中药就私自从西双版纳飞去X市见你,我还不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重……”脑袋轰地一炸,我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原来……
原来从慕逆黑来X市看我时、原来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已有人为我们悄然埋下这祸根。
前方的后视镜里,映出我惨白如纸的一张脸,我有些语无伦次地问夏莫倾:“那、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既然设局的人已经找上了你,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不是吗?”
我茫然地望着他。
他暖褐色的瞳子里有柔软的东西动了动:“知道什么是宿命吗?”
“宿命?”我喃喃地重复一遍。
慢慢勾起唇角,他的笑容如薄雾散雪,空朦中夹杂着一抹看透世事的凉薄:“有些事明明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却不得不为此作出牺牲,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明明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却不得不为此作出牺牲……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我机械地重复着他的这句话。
“是。”他的眸光越过我,看向窗外:“之于我们而言,我们的身份,就是我们的宿命……”勾唇,嘲讽一笑,“贫贱的人,没有资格拥有高贵的爱情。”
“夏小姐,你认为凭你的家世和身份,有资格站在慕容靖玄这样的男人身边吗?”
心口猛地一裂。
我用力抓紧手中的文件袋,起皱的纸纹慢慢陷入手心细腻的纹路里……
“威廉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夏小白,以后再也没人嘲讽你的线条和用色,以后再也没有人监督你画画了……”
女孩蹲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低着头喃喃自语。一遍,一遍,又一遍。似乎只有用这样的话折磨着自己,那颗心才不会那样疼……
“贫贱的人,没有资格拥有高贵的爱情。”
我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一遍,一遍,又一遍。似乎只要坚定这个信念,那颗心就不会那样委屈……
事隔十年,那样倏忽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疼痛、那样刹那间明白无法再拥有的绝望,再一次飓风暴雨般地席卷我的生命时,我才如此真切地明白——
这世上原来还有一个人,如那个少年一般,可以给我那么多的幸福和那么多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将【慕逆黑】这个喜感的名字嚓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