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14〗『黑白配の碧玺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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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号。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please try it later.”
第七天了。
已经七天打不通慕逆黑的电话了。
八月初,他在海南接到陪导师去云南采风的任务后,未回S市做准备,直接从海南飞去云南。在昆明与考察队会合后,这些天来一直在红河、元阳、绿春一带考察研究哈尼族独具一格的蘑菇房建筑。
八天前,他跟我通电话说考察队到了西双版纳,第二天要深入热带雨林拍些照片。挂了电话后,直至此刻,我都没能再联系上他。
将手机收入掌心,我低着头看着地面,整个人惶惶难安。
身边传来熟悉的气息。
转过头,程匀清浅一笑,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我:“我刚才过去看了一下,安臣那边还剩三组照片,估计你还要等一会儿。”
“哦。”我接过水,拧开瓶盖,清浅地啜了一口。
弯腿在我身边坐下,他犹豫了一下,问:“还是联系不上他吗?”
“恩,大概手机没电或是摔坏了吧?”我用指甲抠着塑料瓶上凹凸不平的花纹,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他静默了一会,又问:“就这么担心他吗?”
手上动作一滞。
——担心他么?
——是!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呢?
程匀见我不语,兀自地说:“你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神情恍惚,早上遇见阿姨,她还问我是不是在跟你闹别扭。”
“哦?你怎么说?”
他微微一笑,答:“我说,我跟你闹别扭你从来都不会郁郁寡欢,你只会横眉冷对。”
隐隐地,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许自嘲。
心头轻轻褶了一褶。
抬头看向他,我叫他:“程匀。”
他应:“恩?”
我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跟你闹别扭时,在你看不见我的地方,我也会郁郁寡欢。我只有面对你时,才会横眉冷对,伪装得像只刺猬……”
他眼神微闪。
“可是,我跟慕逆黑置气时,我却从来不敢这样对他。他只要一皱眉,我整个人就会变得心神惶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放低姿态去哄他……”放低了声音,我问他:“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欺软怕硬’呢?”
他眸光微黯。片晌,艰涩地答:“是,你从来就是这样欺软怕硬。”
我笑了笑,又说:“程匀,你以前一直说我对威廉那种朦朦胧胧的、带着些许敬畏的感情不是真正的喜欢。那你告诉我,我对慕逆黑这种小心翼翼的、带着些许讨好意味的感情,算不算是喜欢?”
他望着我,瞳子上像是染了一层水墨,所有情绪看上去都雾雾的,不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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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眼睛看向天空……对,很好!”
“脸侧一些,嘴角咧开,露出牙齿……”
“将手臂展开,闭上眼睛,去感受风……好,很好!”
“……”
“OK!这一系列已经拍完。小王,通知下一组‘森女’系列做准备!”
“好的,安臣哥。”
肖瑶瑶拿着两瓶水走过来,递给陆安臣一瓶,又走过来拍了拍我地肩,嬉笑着说:“小白,表现不错嘛!”
我吐了吐舌头,再一次提醒她说:“记得,不许用我正面的照片!”
“知道!这次版面有限,一个系列最多只选三张。待会收工后,我们去一起安臣家看片子,让你自己挑还不成么?”
“恩!”我喝了口水,又补充说:“我马上开学了,工钱你尽快给我啊?”
“小样儿,姐姐还能亏了你不成!”敲了敲我的脑袋,瑶瑶又说:“小白,你家就你个宝贝蛋子,叔叔阿姨恨不得含在嘴里,你怎么还缺这点钱?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犯事儿了?”
“是啊!我是犯事儿了!欠了一屁股债呢!”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所以,肖主编,您可千万不能拖欠我的工钱啊!不然,我只能卖身还债了!”
“得,少跟我贫!”
我跟瑶瑶一边说笑一边往前面的临时更衣室走去。一抬头,就看见程匀站在前方拿着我的手机望着我。
“小白,你的电话……”他将手机递给我,“是慕逆黑。”
我一愣,手中的矿泉水“嘭”地掉到了地上,水洒了满地。
肖瑶瑶双手环在胸前,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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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一刻。
“师傅,谢谢了啊!”
从司机手中接过找零,打开车门跳出出租车,我一路小跑着冲进候机大厅。
按照慕逆黑在电话里说的方位找过去,老远就看见他斜靠在休息椅上看报纸。耳朵里塞着耳机,一副闲适惬意的模样。
我放慢脚步走过去,边走边打量着他——
一个月未见,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露出整个脸的轮廓,看上去精神且英挺。整个人瘦了一圈、黑了一层,穿着橄榄色的T恤、卡其色的工装裤和轻便的溯溪鞋,身边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户外野营包,一副流浪归来的扮相。
这样的他褪去平日的严谨整洁,浑身上下都透着桀骜不羁的气息,叫我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我站到他面前,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看向我,眼睛璨然一亮,拿下耳机,嘴角一咧,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夏小白,你骑乌龟来的吧?怎么这么慢?”
骤现的笑意、灼亮的眼神、微翘的唇角、白花花的牙齿和古铜色的皮肤组合在一起,竟让我觉得有种大雪初霁后白光刺眼的感觉,当真明媚耀人!
其实,并没觉得自己有多想念他。
然,此时望着他因为消瘦而愈显清俊的五官,心口一塌,眼睛莫名一涨,竟似要溢出泪来。
他见我望着他不语,嘴角的弧度加深,伸手牵起我的手,戏虐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一月未见我,这会有种‘欲语泪先流’的感觉?”
一语道出我心。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身装扮,是刚从非洲逃难回来么?”
他爽朗一笑,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目光从我耳垂上的绿松石吊坠、脖子上的四色珊瑚石项链、上身的刺绣棉麻吊带、下身的印巴碎花裙、脚上的草编凉鞋、斜挎在肩上的刺绣小包上依次略过,调侃道:“那你这身装扮,可是刚从尼泊尔偷渡过来的?”
“你还说!”我低头瞪他,“我刚才正跟朋友在郊外拍照,都是你坏我好事!”
“喔?拍什么照?”
“我朋友,就是跟你说过的肖瑶瑶,她们杂志做一个专题,临时缺一个模特,就让我去顶包,有酬劳拿的呢!”
他用手指捻起我的碎花裙,笑:“也就是说,这是你工作服?”
“原本是,不过瑶瑶知道你来了,说我穿这身好看,没让我换衣服,硬要拿我今天的酬劳来抵这些破布……”我瘪着嘴,露出委屈的表情,“我拿不到工钱可都是你害的,你还嫌弃我这身打扮?”
他笑而不语,从裤袋里掏出一只玫瑰色的玉石手镯,牵起我的左手,垂着眼睫,用极缓慢的速度将它从我指尖一点点推至腕骨处,动作优雅且温柔。
我低头——
晶体透亮、瑰姿艳逸、如流丹般美艳油润的圆镯松松垮垮地绕在我微凸的腕骨处,莹莹透着暗红的光芒,虽不如宝石那般纯净通透,却也是说不出的诡异好看。
“小白,知不知道繁钦的《定情诗》中有这么一句话——”
我看向他。
他深涧似的眸子里有明滟的水光,唇角微翘,一字一顿地说:“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我愣。
他笑:“我怎会嫌弃你?瞧,这身衣服刚好配这只镯子。”
飞驰的出租车里,慕逆黑握着我的手,歪头看着沿途的建筑,眉宇间依稀蕴着一分笑意。
之前,他们考察队进入一片原始森林,那里信号不好,电话打不出来。从森林一出来,他没跟考察队回昆明,直接从西双版纳机场乘飞机飞了过来,到了机场才通知我。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们,操着一口地道的X市方言问:“年轻人,这是从哪旅行回来呢?”
我答:“云南。”
司机的目光在我们交握的双手上停了一下,又问:“你们这是出去度蜜月的吧?”
我笑:“不是。他刚从云南回来,我是来接机的。”
司机了然,没再多问。
这是我第一次在慕逆黑面前堂而皇之地说方言,他抿唇笑了笑,转头附到我耳畔,低声说:“你们这的方言如此嘎怪,难得你普通话竟能说得这么顺溜。”
我扬起下巴,一脸臭屁:“那你说的!我父母可都是老师,我的普通话是他们打小调/教出来的,标准到都可以进CCAV播新闻了!”
他见我这么自大,竟没打击我。默了一会,亦真亦假地说:“我这次来了,要不要顺便去拜访一下老丈人和丈母娘?”
我心下一咯噔。
眨了眨眼,我转头望着他,故作夸张地说:“老兄,你想害死我吗?我爸妈要知道我早恋,非剃光了我的头、打断我的腿不可!”
他嗤:“早恋?你以为你现在12岁呢?”
我摆出一张苦瓜脸:“你不知道,我那顽固不化的历史系老爹一直视『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这句话为至理名言。他坚决坚定坚持地认为:我至少要等毕业工作了才能谈男朋友。”
他低低地“哦”了一声后,蹙眉不语。
“喂!想什么呢?”我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转头看着我:“小白,你还是不要考研了,毕业就直接工作吧?”
我说:“啊?怎么又扯到这事上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考研啊!”
他抬手敲了敲我的头,唇线一扬,眼中闪着淬亮的温光:“笨蛋!”
我正瘪着嘴瞪他,司机师傅突然乐哈哈地笑了起来:“小伙子,等不及了吧?”
他抿唇,浅笑:“是啊,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