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赏,罚
胤俄被关了四天,第四天的时候,胤禛终于想起来敦郡王还在闭门思过,手一挥就将人放了出来,不过只字未提九贝子,三阿哥弘时也被冷落了,本来就是个闲阿哥,现在更是个摆设,事事都是弘历来办。
胤禟被关在府里一关就是一个月,北京的春天本来就很短,前几天还刮着大风,眼下就热得要命,九贝子害了疾,屋子里也闷热,几乎是一病不起,皇上没提让太医去瞧,太医院的都是看脸色的人,也没有敢去的。
胤禩隔一日都要去九贝勒府一次,门口有兵丁把守,谁也不让进,就连靠近也是问题。
胤禩就下了马,站在府门外看一会儿,有些出神的在想什么,最后嘱咐兵丁两句话,无非是,九爷始终是贝子,皇上一日没有罢他官,他一日就是主子,伺候的不好,就仔细着脑袋。兵丁们哈腰称是,可转身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一个月以来胤禛召见过胤禩好几次,不过每次都托故不去。朝上有人说,皇上让咱们西华门递牌子咱不敢东华门递,这八爷倒好,皇上宣八回,有七回都不到,这天色怕是要变啊。
这日田镜进京,他治河有功,做事又雷厉风行,把河南整治的有些摸样,朝上都知道皇上器重他,这回进京,八成是要嘉奖升官。
李卫跟他素来不对头,他觉着田镜有能力是有能力,可花活太多,溜须拍马,不把才识用在正道儿上,而且在河南,田镜的口碑并不好,苛于民,奉于上,这样的酷吏李卫是最看不起的,再说了,他田镜也看不起自己,嫌他没读过,不配当官。李卫就想笑,我跟着皇上卖命出力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呢!
所以田镜一进京,李卫就跟胤禛请命,要外调,他不想生这闲气,平白给人骂。胤禛也批了,后两日就可以出京上任。
田镜进了京,胤禛就把几个王爷叫进宫来听训。
老九依然软禁在府里,八爷胤禩,十爷胤俄,十爷三胤祥,十四爷胤禵,十六爷胤禄全都来了,几人到了军机处,就听传旨的人,让他们跪候。
胤祥和胤禄对视一眼,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胤祥一抬眼就见胤禩塞给胤俄一个纸团,不知道写了什么,皱了皱眉,心里想着,难不成要捣什么诡计?
还没来得及再想,又有人来传旨,皇上移驾乾清宫,着几位王爷乾清宫见驾。
众人就起身往乾清宫去,半路上胤禩也给他塞了个纸团子,胤祥不解,去看胤俄,见胤俄并没有发现。展开一看,上面四个字,“见机调兵”。
胤祥心里一颤,这是什意思,让他调兵?调兵来干什么?而胤禩没有再看他,好像那纸团不是他塞过来的一样。
众人进大殿的时候,就见着三阿哥弘时跪在殿上,旁边四阿哥弘历垂手站着,胤禛好像在说些什么,见他们进来了,才挥手让弘时起来。
王爷们都到了,又来了好几个重臣。
等大家都行了礼,胤禛才慢慢的道,“今天让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说怎么奖赏田镜好,他这个总督做的事有成效啊,朕说过,奖罚分明,做得好了朕会奖赏他,加官进爵封侯拜相,都不是不可能……做的不好,革职抄家,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一时无声,胤禛见他们都不说话,正和了心意,刚要说好,就见班部里闪出一个人来,大声地说“万岁,田镜是奸佞人,臣要参奏田镜,他不该赏啊。”
胤禛听了,锁着眉心,他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发难,本来只是让他们听着自己说,这下打乱了计划。
胤禛不动声色的道“你要参田镜?很好啊,不过你听朕把话说完了你再参也不迟。”
那人只能待皇上接着说话,只听胤禛道“很多人觉得田镜不好,觉得他是酷吏,可是朕要告诫你们一句,凡事要先省自身,不要阳奉阴违,不要欺君罔上,不要悻理违天,更不要肆无忌惮。或许有人会心存侥幸,以‘罪不加众’来自欺欺人。要知道,朕虽然一向宽大为怀,怎奈上头还有天理在呢!朕听你刚才所言,指的是田镜的私德。朕问的是国政大计,在这方面,你有什么看法?”(出自雍正皇帝)
那大臣被胤禛一说,愣了好一会儿,有什么看法?这哪是问人看法,明白了是威胁。
“皇上,奴才有本上奏。”
胤禛瞥了一眼说话的隆科多,淡淡的道“舅舅有什么本?”
那大臣只好又退了回去,让隆科多说话。
隆科多道“皇上,私德不淑,何来的公义?田镜在河南垦荒,闹得饥民四处散;他实行官绅一体当差,已引起士子们的恐慌,也有将要罢考的征兆。河南百姓更把田镜比作虎狼,这样的一个应该投之豺虎的酷吏,如何能当得起天下之表率,被圣上封赏?”
田镜一向不得人心,虽然他奉上欺下,对上面从来都是谄媚,但总有都得罪人的时候,眼下两人都参田镜,班部立时有些骚动。
弘时见隆科多给自己眼色,马上道“依儿臣所查,田镜欺压百姓,河南百姓恨不得食其肉枕其皮,两位大人说的句句在理,请皇上三思。”
胤禛坐在御座上,低头看着殿上站着的众臣,没说话。
隆科多忙着给胤禩胤俄使眼色,让他们一起帮忙,这是大好的机会,田镜所指的不只是他田镜一个人,只要能从田镜的事上撕开了一条口子,就能把雍正逼得六神无主,甚至栽了下来!
隆科多越想越激动,又看了胤俄好几眼。
胤俄始终没动,只是抬头瞥了一眼胤禩,胤禩也没动,胤俄就又低下头不去瞧隆科多。
隆科多这下急了,心想,难道他们还在等好时机,这样的大好机会,错过了可就再难找回来。
于是心一横,跪下来喊道“皇上三思!”
这一声喊罢,弘时也跨前一步跪了下来,第一个参本的大臣也跪了下来,好多大臣看见势头不对,也跟着跪下去。
一转眼间,大殿上站着的就没有几个人了。
胤禛脸色寒了好几分,拿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大臣。
胤祥有一瞬慌了神,这是要干什么,反了不成?他皱了皱眉,定下心神,抬眼想看皇上有什么反应,忽然瞧见胤禩朝自己这边看。
一下想起来胤禩来乾清宫的路上塞给自己的纸条,见机调兵……莫非是这个意思?
胤祥不动声色的往外拖了几步,大家都专注的等着皇上的反应,没人发现他的动静,胤祥这才迈步出殿,道“来人!”
胤祥喊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威严,旁边的侍卫赶紧过来,胤祥沉着声道“传我的命令,火速给我调来一队御林军来!”
“嗻!”
大殿里,弘历见状况不对,低了低眼,想了想,便道“皇阿玛,朝会有朝会的制度,只能一个一个说,这样一起跪着说怎么能听得清?还是让大家都起来罢。”
“你说的很是,”胤禛淡淡的瞧了弘历一眼,道“都起来说话。”
隆科多没动,有几个大臣也跟着没动,这一下子,剩下的人也不敢动了,全没起来,还跪在殿上。
胤禛的脸色更是冷的掉冰渣,寒声道“难不成你们喜欢跪着,好嘛,跪着很舒服?那就跪着好了!”
胤禛转眼看了看胤禩,语气柔和了很多,道“廉亲王,你是什么看法?”
胤禩被点到名,整个人都颤了一下,随即调整了心绪,跨前一步,样子恭敬的道“臣弟以为田镜治河有功,然田镜不体恤下情,手段近乎毒辣,称之酷吏毫不为过,河南百姓早已怨声载道,这样的官吏,不足为圣上封赏,请皇上三思!”
“三思?”胤禛忽然“呵呵”一笑,那种笑声,从喉头挤出来,带着淡淡的嘶哑,怕人的厉害,“廉亲王,你也是这个意思?让朕三思?”
“……是。”胤禩攥了攥拳,答道。
“好好好!”胤禛一连说了三个好,止住笑,面无表情的道“那你为什么不跪下来?你没有瞧见么,跪在地上的,都是让朕三思的!”
胤禩双手藏在朝服下,又使劲攥了攥,一撩袍摆,倏然跪了下去,正好跪在隆科多旁边。
隆科多一瞧,信心更是知足,原来八爷等着这个时候,堵一下皇上的后路。
胤禛盯着胤禩跪下去,眼眸加深,心里一沉,声音有些发狠,道“谁还要跪,一起跪完了罢!”
胤俄瞧见八哥跪下,本来也想跟着跪,就听胤禩轻咳了一声,皱了皱眉,胤俄的动作顿了顿,最后没有动晃。
心里想着八哥在军机处给自己的条子——置身事外……
胤禛面上不知是什么神色,扫视了一眼众人,极其缓慢的,一个一个看过,最后把目光停在胤禩身上,哈哈而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