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这破孩子,真是……”贾儒哭笑不得,虽然两小感情日笃让他欣慰又安心,但是现在他腿都快要没知觉了,他俩还在那边黏糊,实在忍不住腹诽一番了……
正在他坐得太僵就快要坚持不住时,黛玉终于撇开了贾琅,捂着脸先跑走了,贾琅自然跟着后面笑跑着追着。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期间两人还顺着甬道往自己这边走了十来步,好在接下来就转过弯了。
贾儒抹了抹头上汗,觉得自己为了保全孙子孙媳妇面子,真是牺牲不小啊!只是现在腿全麻了,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先伸直缓一缓了……
“太爷,太爷?您在哪儿呢!”一个嘹亮嗓门在花园那头喊着。看两人还未走远,贾儒吓了一跳,也不敢回音,直到那两人疑惑地回头看了看离开了才费劲站起来。
“太爷,是小啊……原来您在这呢,可让小好找!您……怎么钻花丛里去了?”瞧身上这些花枝子、破叶子……
贾儒“嘶”地一声一阵脚疼,站着忍了半天方缓过麻劲,颇具威严地瞪了他一眼,“废话那么多,过来帮我拍着就行了!”
凤岩嘿嘿一笑,应声上前替贾儒收拾着。
“诶,对了——小刚才进来时候看见二少爷和少奶奶在这逛来着,太爷可遇见了?”
“……”无声冷眼一个。
回到正房,廖氏这里刚开始摆饭,贾儒洗了手坐下。
他这里吃饭规矩和荣府不同,平时大多是全家一起吃,只有有事或生病家庭成员才会缺席。今日所有人都在。一个长方形宽阔大厅,正中间摆一架磨砂玻璃大屏风,一面是贾儒带着男儿们,另一边则是廖氏带着女眷们。但是贾儒夫妻却是并桌在上坐,被屏风隔开只有小辈们座位。
菜色没什么不同。吃完了饭,贾儒端起茶来漱了漱。饭后茶还是挺有用,去除口腔细菌,有利于牙齿健康,还可以防止吃太撑了噎得慌。只要不喝太多,不会影响消化。
就见贾琅嘿嘿一笑,搓着手道:“娘,儿子跟您回件事——儿子房里有两个快十八岁大丫鬟了,这次儿媳妇带来里面还有两个快十九岁,因为自小服侍,便也没放出去。儿子琢磨着总不能误了人家终身,便想把她们一次都放出去。正巧我手下有两个二十一二岁小厮,刘猛和崔承,都是最机灵聪明,就把紫鹃和雪雁配给他们吧!”
高氏正揽着贾珺,母女俩笑盈盈地说话。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见贾琅提这事,高氏微有些不悦,却还是点点头道:“知道了,下回这样事让你媳妇跟我说就是了。”
贾琅也意识到这件事应是内宅妇人管辖范围,自己出头倒不好了,伸伸舌头跟高氏打个哈哈,高氏笑骂着点了他额头一下。
见母亲不再怪罪,贾琅乐呵呵地蹭回到贾儒身边,嬉皮笑脸道:“听说太爷今儿下午也在花园来着?孙儿也去逛了,怎么没遇见您呢?”
贾儒不着痕迹地瞟了瞟黛玉,见她面露微赧,了然笑道:“是啊,今儿追着一只极漂亮画眉跑到西面小树林去了,结果在那里看见另一只画眉鸟,两只鸟对着叽叽喳喳叫特别好听,且长相也俊,我就听住了。”
贾琅莫名其妙——这到底是看见了是没看见啊?
过了几天,南安王和卫将军准备好了出征事宜,皇上为显示对这次出征人员重视,特意请钦天监卜了吉日吉时在西城门处授钺祭旗。
贾儒混在平民中,被九城兵马司兵士们长枪隔着,远远地望着这次军礼。
列队,杀牛、宰羊,祭旗,授钺,敬酒。
高台上,旌旗猎猎作响,全场鸦雀无声。当今在重重侍卫保护下,身穿大红色武弁服,慷慨激昂地为出征将士鼓舞了士气——
“天朝将士们,可有信心为天下百姓守住边疆?可有信心把叛徒们杀个片甲不留?”
台下几万将士面色整肃地站着,骑士们也都下了马,身穿铁灰色铠甲,一人一个粗瓷碗盛了满满劣质烧酒。喝完了大喝一声“有”或是“杀”,一时间西城漫天遍地尽是将士们高亢喊号声。号手、鼓手们顺势吹打起来,场面越发热烈沸腾。
这次出征奖励相当丰厚,杀一普通敌人赏一吊钱,杀五人进伍长,杀十人进什长、家里就可免十年赋税,因此贾儒身周百姓脸上也是神色激动。
队伍开始一队队集合行进了,百姓们涌向跟前靠近着,夹道相送。不时指着队伍中某个自己熟悉身影,用高低不同音量传扬着“那是谁谁家儿子”“那是谁谁家孙子”之类消息,面带艳羡之色。
都城新闻从这日起就一直围绕着战报打起了转。今日说队伍走到哪了,明日说南安王爷让谁做了先锋、让谁领了骑兵了之类,次后就是部队克服了水土不服、气候不顺等种种困难,终于到达了西海边境消息。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贾儒这才发现,四王八公家子弟竟然跟出去了这么多……
第二年清明,贾儒带廖氏、杨氏、贾琅夫妻、贾珺、贾萱回金陵老家祭拜。四月贾琅夫妇出发去苏州,同时杨氏诊出喜脉,八个月后生长子贾芃,全家滞留金陵一年余。
辛卯年二月,贾儒带领家眷返家,只留贾琅夫妻在苏州,他们将要先给林海、贾敏夫妻扫墓拜祭,过后便在那边书院借住读书。
“六太爷、六太君回来了?我们老太太听说了消息,立马就派我们过来看您们了!这几天身上不好,要不然她老人家定然亲身过来,不知这一路上可还顺利?南边人事风物如何?”
见是荣府人,哪怕是荣府现在内宅最大管事林之孝家,贾儒也不愿意理会于她,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林之孝家跟另三个婆子只感到脖子处灌进了一股凉风一般,哆嗦了一下赶紧站起来送贾儒出去。
倒是廖氏不以为意,只以为贾儒是不愿跟这些婆子们说话。指了旁边一个脚踏让她坐下,垂着泪伤感道:“四嫂子有心了……这辈子我们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去南边了,所以留得久些。好些当年老亲和旧识都去了,也有迁走了,也有各有升降不知去处,我们在那里待着也是徒增伤悲。本想早些回来,只是瑞儿媳妇突然有了,若不是为了瑞儿媳妇怀着孩子不宜长途跋涉,我们也不会在那边待到现在才回来了。这不是天一暖和些我们立刻就回来了?”
旁边一个婆子顺着廖氏唏嘘了几句,道:“六太君也不需太过伤心了,这也是常情。您还年轻着呢,尽可多走动走动。我们老太太说自己‘老胳膊老腿了,想走也没那个心力了’,还羡慕您可以回去看看呢!”
廖氏接了丫头递上来茶,笑道:“四嫂子就是爱说笑,大侄儿、二侄儿还有几个侄孙都那么孝顺,若是说声想回去,自己不用动一下儿孙就替她都预备好了,还需要她走动什么?分明是拿我们开心呢!”
“哪敢?我们老太太时常说六太君最是有福,看您回去一趟伤感了一番,就有送子观音给您送了个大胖孙子过来,可不是有福吗?”这些都是旁边婆子们跟廖氏说,林之孝家只偶尔附和几句,竟不大会说笑。
说道贾芃,廖氏果然开心了起来,絮絮叨叨地夸了好些,又听说贾琏二房流了哥儿,念了一阵佛,让丫鬟把从南边带来土物特产打了包一样样地让她们带回去。
问起荣宁两府和贾家亲戚世交们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时,那婆子笑道:“不过一年,哪有什么大事呢?哦,对了……王家二舅老爷去年六月回长安路上犯了旧疾,错服了一味药,就这么去了,倒算是一件大事。治公家二老爷娶了续弦,说是咱们家二老爷原来门生傅家女儿,叫傅秋芳,今年都二十八了。她哥哥叫傅试,是个通判,想来六太君也知道她吧。然后就是去年末时候西海大捷,卫家大公子卫若兰在南边作战神勇,已经升了校尉,如今好些有女儿人家都想要说给他呢!不知最后便宜了谁……”
这些在贾敖、贾瑞送来家书里也曾写,廖氏也没说什么,却听另一个婆子笑道:“还有一件家事:我们二老爷年末时候也从任上回来了,这几天正在家里拘着我们宝二爷读书,把宝二爷操磨得瘦了一大圈,我们老太太看着可心疼了。想着六太爷不知道得不得空,若是得空,不如让宝二爷上您这来读书,倒比在家里他父亲整日看见他生气强多了。”
廖氏敛了笑容,用鼻子喷了口气道:“是吗?四嫂子看得起他,原不该辞。只是我们太爷也是快六十人了,连自己看书都嫌精神不济呢,恐怕不能胜任了。还是请政哥儿再找好吧!”
贾政是因在江西“纵奴行凶”被弹劾回来,皇上允许他回长安“申辩”,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因此他心情不好,便越发在宝玉面前摆起父亲架子来。贾母心疼,然宝玉此时已经十六七了,再不是当初小孩子,贾母也没理由总像小时那样护着,只在家时随口说了一句“让他太爷管管”话。
那婆子本是个没成算,在家里听了就听了,此刻当一句卖好话来说,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讪讪。林之孝家本不会说话,但看人脸色还是会,见廖氏恼了,连忙岔开又说了几句别,几人只坐了一会便回去了。
不说那婆子回去是否会被林之孝家责罚,只说这边,贾儒刚见了贾敖、贾瑞。略说了几句两地事务,贾儒便兴冲冲地搬出几册手抄书籍来,献宝般给贾敖父子看。
贾敖打开第一本时,见竟是贾琅字,封底上写着“成语小札”,打开第一页时,写却是——
“安宅正路——释义:比喻仁义。谓以仁居心,以义行事。出处:《孟子·离娄上》:‘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之后便是几个用安宅正路造词句、语段,也有跟其他近义词语辨析等等。
贾敖惊奇地翻到后面,见一整本都是按照一定顺序编派,都是各个成语内容,如果出处有历史故事,更会有一两幅形象生动插画在里面,惟妙惟肖,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这边贾瑞也自己打开了一本。他这本却是贾儒自己笔迹,写是一本寓言故事。里面内容多有简笔插画,主角也都是些会说话动物、植物什么,用了拟人手法。文章短小凝练,其寓意却不可谓不深远。
再看下面最后一本时,却是一部琴棋书画器具鉴赏书籍。语言浅近易通,很容易让人产生兴趣,端还是太爷写书风格。
贾儒见自己一儿一孙被震住样子,很是心满意足,捋着胡子笑眯眯地饮了一口茶,坐在一边慢慢等他们回神。
到底是贾瑞在内廷见人多,锻炼出来了,先回了神。笑盈盈道:“恭喜太爷又著名篇!”贾敖也笑了,跟着恭喜。
贾儒大笑道:“我想写这几本很久了,就是在家里俗务太多,老有讨厌人来烦我,没整块时间。这次回了南边,因为瑞儿媳妇倒是在那边停了大半年,可让我逮着闲时候了!”
指着贾瑞那边最末一本说道:“这本书琅儿媳妇帮了大忙。我于棋画上还行,在书法上就勉强了,在琴道上连中等水平都没有。前两种写好了许久,琴书部分本想请兆卿代笔,但想着这书不过是给小孩子们启蒙看,就不好说出口。好在琅儿媳妇于琴道上倒颇有造诣,这部分几乎是她自己写出来,这书里也要署她名才好!至于这些简笔插画,都是琅儿画,看着比先时也长进了好些了呢!”
对于署名贾敖等并无异议,反正只要取一个号上去就好了。
贾敖这边还在翻着几本书不撒手,贾儒说话时他只点头应着。等每本都细细地翻过了一遍,这才轻轻舒了口气道:“这两本儿子原来都见过一些底稿,这本寓言故事却没见过,不是刚赶出来吧?”
贾儒笑道:“那是给你孙子写!还有你孙女,过几年也该开始识字了,珺儿说要亲自教她们,总要有些浅近东西,否则还不都让她教坏了!”
贾敖无奈地摇头笑笑:“这孩子!”。贾瑞则郑重谢过了贾儒,“孙儿明日就去找靳骁印这几部书!又能赚一笔,他小子一定高兴死了!”
“不急,先拿给你冯家爷爷看看,上次我写那本喝茶随笔时跟他说好了,下次再出书时定让他写序,不然他知道了还能放过我吗?”贾儒想到老友也是好久不见了,略带怀念地说着,却见贾敖、贾瑞面上都有些古怪。贾儒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事发生……
“到底怎么了?可是士灿出了什么事?”贾儒越说越觉得害怕,毕竟他走时冯士灿虽然无事,但中风这种病很可能突然一下就没了,难道是他回程路上老友发生了什么事?
贾儒心中大恸,只觉得内脏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一般紧锁,力气被抽掉,只能死死地抓住儿子手臂——那是他朋友啊!他这辈子最好朋友只有这么两个……
贾敖吃痛地抓住父亲手,贾瑞连忙过来帮着扶住贾儒,两人把他按在椅子上赶紧道:“父亲莫急,亲家公还好,是亲家母!亲家母她……五天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