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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如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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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话 将错就错

    “别说你不是我的心上人,别说你不想当别人的替身,别说那些赶我走的话,什么都别说,我只要你安安静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他伸手竖在她还未张开的唇边,只几句话,她便真的沉下了心,看着他,等着他说些什么。

    “我叫振翔,振翅的振,翱翔的翔,京都人士,没有家业,没有营生,没有功名。身无长物,几乎什么没有,但所幸我也没有妻室。”

    “你……”

    她刚要开口问他,他却又将手指放在她的唇边,摇摇头,而后才继续娓娓道。

    “原来我是一直再找一个人,跋涉千山万水走遍乡野城池,抱着终其一生也要找到她的念头,走了整整两年。”

    男子看着女子渐渐沉静下来的眸子,放下落在她唇边的手指,看着她那双清凉的眼睛,缓缓道。

    “她是个只出现在我梦里的人。在我的梦里,她长着和你一摸一样的眉眼,有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脾气,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你叫做春十三娘,而我在梦里给她许了另一个名字。现在我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要寻找的那个心上人,原来那个曾经只在我梦里出现的女子,她是该叫做春十三娘的。”

    说完这番话,男子温情脉脉的眸子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女子那张愕然呆住的脸孔。

    他满脸安然沉静,轻轻伸手,将她拢在臂弯里,然后轻声道。

    “感谢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女子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忽然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起来,却又不十分清晰。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两年前的事情她完全都不记得了,也懒得去想。她窝在这个小山谷里,过着清闲快乐的日子。她曾经觉得,这样就够了,不需要有过去,她一样过的很好。

    可是这一刻,她听完他费尽苦心编排出的那些谎话,突然心就疼起来。她想,他也许没有认错人,只是她不记得他了。但他是这般懂得隐忍和担当的男子,竟然愿意不辞辛苦的给她一个新的开始。她想,很多事情,她早晚会记起。到了那个时候,她便会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男子曾一起经历过什么。

    她是对他心动了,无论她是否认得他,也无论她是否记得他,她都对他心动了。何必计较那么多,既然心都动了,便是要行动的!

    她想着,忽而伸出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的环上他的腰身,然后她有些娇嗔有些霸道的说。

    “即便你真的认错了人,那也得给我将错就错!”

    刹那间,他的身子一僵,胸口里涌起一阵阵排山倒海的汹涌浪潮,直堵得他喉头发酸。很想说,但没有说出的口的是。他真想和她一辈子,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

    从那个清晨起,湖涟河畔青鸾山中的一间客栈里多出了一位英俊潇洒落拓不羁的年轻男子,此人被客栈掌柜春十三娘唤为骗子翔。

    冬月末的一个傍晚,青鸾山里又稀稀落落的下起了薄雪,一间客栈的店门外忽然探进一个戴着斗笠的脑袋。那个脑袋上有一头花白的乱发,一张布满皱纹的面皮,一双泛着贼光的眼睛。

    此时早过了饭点,厅里除了几个喝的烂醉的客人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特别那个叫人胆战心惊的红色身影也没在。忽然那古怪脑袋上的嘴巴里吐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接着脑袋下头的那个身子也堂而皇之的从门侧闪了出来。

    老头儿大摇大摆的跨过门槛,庆幸着没有被那小夜叉逮到。他正顾自窃喜着,却忽然觉得耳根一紧,接着便听到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清冽声音。

    “死老头儿,你还知道回来呀?老娘我还当你已经烂死在外头了呢!”

    老头儿一边握住那只扯着自己耳朵的手一边讨饶一般的笑着,心虚的开口道。

    “我哪有那个胆量敢死在别处呀!我这条老命还得留给十三你来处置呢!嘿嘿。”

    红衣女子斜着美目,阴测测的看着那个老狐狸,厉声道。

    “拖油瓶,骗子翔。给老娘我上家伙!”

    听罢她一声令下,楼上迅速闪下一高一矮两个人来。高的是个俊逸的白衫男子,矮的是个伶俐的青衣小童,二人脸上均挂着同样阴测测的笑容。

    老头儿看着这场面,顿时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不由暗自懊恼。

    “捆上。”

    红衣女子扯着老头儿的耳朵丢下一句话,而后转身走向厅中那口偌大的铜鼎,蹲下开始不停的往火上加柴。

    白衫男子和青衣小童利落的将那个满脸惊恐的老头儿捆绑的好似一个肉粽子,抬到了女子身后。

    女子起身,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汤头,笑语晏晏的看着老头儿苍白的脸,娇滴滴道。

    “把这老家伙给我扔在鼎里煮了。”

    听罢这话,那二人皆是不置一词,托起老头儿就作势要往铜鼎里扔。

    刹那间,老头儿杀猪一般的哀嚎起来。

    “十三啊!我错了!你就看在我已经一把年纪的份上饶了我吧!十三祖宗啊!饶了我吧……”

    红衣女子皱着眉头捂住耳朵,不耐道。

    “行了!行了!别鬼哭了!做戏也要有个分寸!你想把山里的狼招来么!”

    老头儿闭了嘴巴,青年和童子将他放了下来,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都不由转头偷笑。

    老头儿抽了抽鼻子,忽而转头看着那白衫男子,愤愤道。

    “当初若不是我老人家将你带了来,你今日能有这抱得美人归的艳福!人人都说,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可倒好,看着我落难不拉我一把也就算了,竟然还跟着他们一起,落井下石,欺负我吓唬我。你!你!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衫男子浅笑,看着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者,十分欠揍道。

    “在下何时说过自己是英雄好汉了?在下只是遵从妇唱夫随的人生守则而已。”

    说罢这话,他一双清亮的眸子不由望向了旁边的女子,直看的那女子脸颊似衣红。

    女子别扭的哼了一声,而后看着地上那个狼狈万分的老头儿,厉声道。

    “死老头儿!这回我就饶了你,但有下次,定将你放在定鼎里煮了下酒!”

    她话音落,一旁的白衫男子忽而诡异的笑着道。

    “随随便便就煮了岂不是便宜了他,倒不如先砍了四肢再挖去眼耳口鼻,接着放在十三的酒缸里泡上个一年半载的,最后下锅熬炖成汤卖给过路的客人。”

    听罢他这话,看着他脸上那个诡异的笑容,老头儿猛的一激灵,随后颤抖道。

    “你?你?你为何这般心狠手辣?”

    男子还是笑着,但那个风姿卓越的笑容在老头儿眼中却似地狱里的阎罗一般。

    男子倾身,探在老头儿耳边,暗声道。

    “谁叫你闲来无事就给我的十三到处寻觅小白脸儿的。往后你若再敢往客栈里招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打我十三的主意,我就生吞活剥了你。”

    听罢他这话,老头儿一愣,随后不屑一顾的别了头,暗自叱了一声。他早看出来了,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他自打一开始就是冲着十三来的!哼!怪只怪自己老眼昏花,竟然还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痴情男儿。

    女子巧笑如花,看着白衫男子,阴测测道。

    “骗子翔,你刚刚都跟死老头儿说什么了,嗯?”

    白衫男子依旧笑得十分温存,他轻身上前,一把拢了女子的肩膀,低低在她耳边道。

    “我说我振翔的女人,就是要用来宠的。”

    听罢他这油嘴滑舌的情话,女子脸颊一红,而后轻推了男子一把,唾道。

    “登徒子!浪荡儿!”

    男子倒是不介意,看着那个匆匆逃出门的妖娆身影,反而笑得越发嚣张得意,欢畅淋漓。

    “人也走了,闹也闹够了。小子!还不快给我解开绳子。”

    老头儿见春十三娘走远了,这才扭动着身子,愤然开口。

    男子收了笑,和小童一起上前,替他解开身上的绳子。

    老头儿气呼呼的看了那两个帮凶一眼,而后迈步就朝楼梯走,可他的脚还没迈上台阶,就忽而听闻身后传了一个低沉而坚冷的声音。

    “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要好好的记在心里,那可不是什么玩笑。”

    老头儿身子一顿,而后嘴角抽动,咬牙切齿道。

    “哼!这可真是打鸟的让鸟叼了眼!”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老头儿心里却泛起丝丝点点的欣慰和安然,就连眼眶都红了。那个叫他这么个没心没肺的老不休都心疼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懂得疼爱她保护她的良人,倒也算是孤老头儿这两年来的苦心没有白费啊!

    老头儿边往楼上走边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办个婚礼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依着死老头儿的话,腊月初他们成亲,摆个香案,拜过天地,喝下交杯酒,就算是礼成了。其间,没有观礼的宾客,亲友也只得童子和老者两人。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简单,甚至可以称之为潦草。但是,所有的所有,看上去又那么充实,洋溢在空气中的喜悦显得异常的隆重。

    晚上,四人围坐桌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皆是酩酊大醉。

    那夜过后,一间客栈成了四个人的窝,四个人的家。自此开始,四个经历不同,个性迥异的怪人,成了这一间客栈的活招牌。只要是知道一间客栈的人,就一定知道客栈里有个狡猾的好像狐狸一般的老者,叫做死老头儿。他们也一定会想起另一个常常与死老头儿吵嘴的小童子,他的名号是拖油瓶。当然,这里也有所有故事中都会出现的翩翩公子和妙龄佳人。只是这里的公子整日被人叫做骗子翔,而这里的佳人便是那位在青鸾山一带以泼辣著称的,动不动就扯人耳朵的春十三娘。

    有些往事如同青鸾山里的积雪,只要被暴烈的阳光烘烤几日,它就会渐渐蒸发的无影无踪。还有一些往事如同湖涟河里的流水,任时光如何消磨,任岁月如何侵袭,它都永远以蓬勃奔腾的姿态徜徉于世。还有一些往事,也不知像什么,只是一直藏在某些人的心里,化作一生一世的深情挚爱。然后这些深情和挚爱,会围绕在某些人的身边,直到牙齿落光,直到白发苍苍,始终不消不散不弭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