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翔。”
忽而万岁看着那个始终垂头不语的儿子，缓缓开口道。
“你应该最能明白为父的苦心，是不是？”
振翔不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怎么不明白，作为一个帝王，那些无情无义的事情都是必须要做的。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选择保住江山，还是选择留住一个女人？”
振翔微微抬起头，看着万岁爷，忽而流着泪缓缓开口。
“您不是我，而我永远也成不了您。父皇，儿子只要留住那个女人，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说到最后，振翔哽咽了，声音里有太多太多隐忍的痛。
听着振翔那样失去理智的选择，榻上的万岁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那个叫做莫如的孩子，她对于这个江山的威胁远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大。送走她，心里也许有些不忍，但终究是对的！他的儿子，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江山。不管这个女人是谁的女儿！
其他三人亦看着振翔，看着他眼中不断涌出的泪。从前他们猜测不出莫如在振翔心里究竟占了几分重量。到如今这一刻，他们才晓得，江山亦都不能和她比较！
“人我已经送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你们能做的，只是守好自己的本分。等到我死了，你们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说完这些话，万岁闭上眼睛，在不开口。
许久许久，振耀起身，走到榻前，跪下身子。
“父皇，甄薇的身子，是我破的。”
仿佛晴天霹雳，万岁猛的睁开眼睛，许久捂住胸口，而后刹那间一口殷红的鲜血喷的龙榻上到处都是。
“来人啊！快传御医！”
内寝里顿时乱了，众人适才还都沉浸在自己的痛楚中，此时看见万岁吐血就全都站了起来，拥到榻前。
“滚……都给我滚……滚啊！”
万岁爷挥动双手，将眼前的那些儿子推搡开。
接着御医匆匆而入，四人被请了出去，遣送回殿软禁起来。
天朝就要变天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病弱的老者撑不了多久了。
随着京都的戒严，塞外也是风起云涌。西北边陲，天朝边境线上，一队披红挂彩的仪仗和一队裘装劲旅的大月人，隔着一座石桥，摇摇相对。
“现在就把格格送过去么？”
一个卫兵探身上前，对着带头的将军开口询问。
那将军转身看了看身后那辆驹撵，而后挥手道。
“车马留下，我们走。”
“这？”
那卫兵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点头，发令叫队伍开始转头朝回路走去。
石桥那边，月之霄带着大月皇族军队，看着对面那群人连他们的面都不敢见就逃了，嘴角露出一丝孤傲的笑。那个女子，她如今就在石桥对面的驹撵里。日思夜想的人，终于来到了他的眼前。心头的狂喜叫有些望而却步了。
“来人，将对面的驹撵赶过来。”
毕竟是两国交界，他亦不敢轻易大举进军，只派了一队卫士过桥相迎。
莫如坐在驹撵里，忽而挣开手脚上的绳索，扯下口中布巾，迈步走出来，迎着裂风站在高高的车头。
月之霄一眼就看见了红绸破雪的绝美女子，也看见了她手中那只正对着自己喉咙的木簪。
“都给我停下！”
忽而，他焦急的命令那队走上石桥的兵士，而后心绪复杂的看着那个迎风而立的美人。
“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如此。”
莫如一早哭干了眼泪，如今她再见那个大月国皇子，只剩下决绝的心念而通红的冷眼，与之相对。
“我不会活着嫁给你，我死也要死在天朝的土地上。”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竟然有这样的抱负和决心，这无疑不让大月国的兵士震惊。
许久，莫如看着那个满眼不甘的大月皇子，迎着凛冽的风，她哑声道。
“我知道，即便娶了我，你也不会遵守承诺。你们大月想侵犯我天朝疆土，计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只缺个理由，这个理由我今天给你。不过你记住，你竖着踏上我天朝疆土，我天朝将士会把你横着送回去！”
说罢这话，莫如狠心闭眼，一把将那枚保佑了她很多年的乌木簪子戳进了自己的吼颈。顿时血流如注，身如落叶，飘零而下。
月之霄一时焦急，大声吼道。
“来人！快把她给我带过来！”
一队步兵快速的跨过石桥，走到那红似火的步撵前，将那名红衣胜血的女子抬了回来。
“主子，她还没死。”
月之霄撂袍下马，一把将那吼插木簪的女子抱在怀中，眼中隐隐透着一股怨一股痛。她怎就这般的看不上自己，甚至甘愿一死，都不嫁他！但他绝不会让她死，他要让她活着，好好的活着，并且终有一天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的心！
“起行！回都！”
冷风过后，那队骑兵踏尘而去，消失在了辽阔的原野上。风撩动步撵上的轻纱，风干了步撵上的斑斑血迹。忽而，天色暗沉，一队墨色铁骑从灯火阑珊的天朝边城驰骋而来。
“少主！是送亲的步撵！”
忽而有一低沉的声音响起，队伍最前头的那匹烈马嘶鸣着停了下来。马上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步撵前，随后一刚毅男子举着火把上前，替他照亮。
步撵在冷风中发出叫人绝望的空吼，步撵里空无一人，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少年人眉头紧皱，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忽而从队伍里奔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少女走上前，借着火把的光，盯着步撵上的那些暗黑色痕迹，娇声道。
“莫川歌！你看这里！”
叶尚忙把火把探上前，借着光，他们看到了那滩早已凝固的暗痕。
少女伸手在那处摸了一下，而后放在鼻子边仔细的嗅了嗅，半晌沉着脸色道。
“是血。”
听到这儿，莫川歌愣住了，脸上的表情越发如同冰封。她受伤了？还是？他的一颗心疼的颤抖，他甚至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我哥哥很爱莫如，她不可能有事，定然已经被带回了大月。”
少女说罢此话，抬头看了看夜空下的草原，又转头看着莫川歌，轻声开口道。
“莫川歌，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少年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少女，咬着牙道。
“什么条件？”
“我回大月，想办法帮你救出莫如。她若脱险，你要娶我。”
少女是认真的，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坚不可摧的信念。她的执着，她的乖戾，她的勇敢，有时候叫他手足无措。
莫川歌望着少女明媚如花的容颜，忽而别了眼眸，望着黑夜中的草原，沉声道。
“好。”
“说话算数？”
“指天为誓！”
看着莫川歌那样深沉的伸手指天，萨仁的嘴角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而后她扯出脖子上的那块月形玉牌，递上前。
“这个便是我的嫁妆，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莫川歌楞了一下，伸手接过那貌似不起眼的物件，抬头看那张写满明媚的脸孔，半晌无语。
萨仁望了他一眼，伸手挥动马鞭，马儿嘶鸣狂奔而去，片刻便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