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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微亮，大雪下的厚重。皇城正门才开，一辆马车就匆匆的驶了出去，一路朝西而去。
还没到午时，窄小的济民巷子里就已经挤满了人。
看着那些衣着单薄破烂的灾民在落雪厚重的窄巷里等待，站在粥棚旁的锦服男子脸上微微的泛起了一阵阵酸楚。站在他身后的仆人却掂着脚伸着头不停的朝那些拥挤的人群里张望着，寻觅着。
午时到，粥棚开，看着那些个饥民们你睁我抢的往前拥，站大锅前的厨子扬着手里的大勺对着外头怒吼道。
“都排好队！都给我老实点！要不这粥谁也别想吃到！听见没有？说你呢！挤什么挤！”
一阵嘈杂和混乱过后，粥棚旁的差役终于将那些饥民勉强的拢成了队伍。
“主子，咱到棚子里去等吧！凡是来领粥的，在那都能看到。”
小惠子开口询问。
振翔这才回神，点了头，二人走到了那差役面前。
小惠子从袖子里掏了牌子，守棚的差役马上恭敬谦逊的把他们请了进去。
坐在狭窄落魄的草棚子里，二人的眼睛就再没离开过那些一一而来的饥苦面容。
“大爷，再多给点吧！求求您了，咱们家孩子多。求求您了！”
“滚！再不走这点都没有了。”
看着那厨子呵斥一个老态龙钟的消瘦老者，振翔的心里翻腾起来。一旁的小惠子眼眶发红，心软的开口道。
“你多给他点不就得了？”
厨子回了头，面容上也多了些许的为难和苦楚，低低道。
“您不知道，官府发下来的米粮实在不多，若多给他一点，后头的人今天就领不上了。”
听完厨子这话，小惠子起身看了看那口锅，有些了解。
“每天就这一锅么？”
振翔也起身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知道他是贵主儿，厨子自是不敢怠慢，忙恭着身子开口答道。
“回您的话，每日午时三锅，这是上头定下的，我们这些个下人也不能私自更改。”
振翔点了头，叫他回去继续干活了。
午时过，看着最后一锅粥都快见了底，小惠子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粥棚外，在队伍旁寻看了起来。
“今天来领粥的就这么多人了？”
“是。”
“那可是还有没来的？”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凡是饥民都能来领粥，不过只要是有牌子的不会不来领的。”
“没有牌子的呢？来了可是也给？”
小惠子盯着那差役，有些焦急了。
差役点了点头，又有些无奈道。
“虽然上头不许，但凡是有剩余的，有人来求我们也是会给一些的。”
正这时候，振翔从粥棚里走了出来。
小惠子忙上前伺候。
振翔看了看后头那三三两两的灾民，自嘲的笑了笑道。
“回吧！”
小惠子为难的看了看那口见底的粥锅，又看主子，点了头。
二人迈步，才走出巷子口，却忽被急急奔来的一人撞了正着。
走在前头的振翔踉跄着退了几步，那人却被撞翻在地，怀里的罐子也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小惠子见主子被人顶撞了，有些恼火的上前察看。
“主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抬头见振翔惊愕的满脸苍白，小惠子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子。当他转了身看见那个坐在雪地上的那个姑娘的时候，他也惊愕的无法再动弹无法再言语了。
那张精致而秀气的脸，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那个灿然无心的笑容，他们认得！
二人正楞着，粥棚旁的差役跑了过来，他们拉起那满脸笑容的姑娘，开口念叨。
“你怎么又把瓦罐给摔了！真是够呛！这回还撞了贵人，你今个这顿粥也别吃了吧！”
看着那两个满脸愁苦的差役，那姑娘也不羞怯也不难过，还是笑着。
“笑！笑！整天就知道傻笑！真是可惜了你这个伶俐的模样。”
差役跟那姑娘倒是熟识的样子，说话也像谈笑。
这时候小惠子才回神，吃惊的开口问道。
“你认得她？”
一差役这才忙回身，恭敬回话道。
“是，认得。她是观音庙里侍奉菩萨的姑娘。”
听完他这话，小惠子忙走到那姑娘身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仔细看了她许久，才转头对着依旧出神的振翔道。
“爷！她到底是不是咱们莫如？”
振翔动了动僵了许久的身子，迈步走到近前，定定的望那张似曾相识的清秀面容。
一旁的两个差役被他们主仆二人的样子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嘴，只在一旁伺候着等他们吩咐或是问话。
坐在粥棚里，看着那姑娘痴痴的趴在锅边伸头到锅里舔吃剩粥，振翔眼眶发酸一时间喉头哽咽无法开口。
小惠子知道主子心思，对着差役开口问道。
“这姑娘从哪来？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差役为难，转头对锅边的厨子开口道。
“老秋，你知道么？”
厨子一边把那个扎进锅里的姑娘往外拉，一边转头道。
“从哪来？还能从哪来！天上掉下来的呗！傻里傻气的，真叫人头疼。”
厨子费了半天劲头都没能阻止住那个爬进锅里的姑娘，他终于泄气的松了手，走到几人面前，这才开口缓缓道。
“你别看这丫头又哑又傻，但她可不是一般人。说起来倒真是邪的很，也就是一个半年前的夜里，咱们街尾的那座观音庙莫名其妙的着了火。当时那火大的吓人，天亮时降下大雨浇息了火。那时候进去一看，那里头烧的是面目全非呀！可神就神在，庙里的东西都烧坏了可那观音像却一点都没事，连灰都没有还跟新的一样。后来咱们才看见观音娘娘怀里睡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了。后来大伙就就筹钱重修了庙，这丫头也就一直住在哪了。说起来，这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能守着咱观音娘娘在大火里逃出升天。总之啊！大家都认定了这丫头是为了伺候咱们的观音娘娘而来的，就对了。”
一番神乎奇迹的故事说完，厨子这才转身又去拉巴那个掉进锅里的姑娘，拉着她来到了他们眼前。
看着那个满脸满身粥渍的姑娘笑的恬美，振翔和小惠子心里都是又别扭又难过。
许久振翔才有些微微颤抖的对她开口。
“你叫什么？”
姑娘看这他，笑了又笑，却像听不懂一样始终不开口回答。
小惠子看到这儿眼眶就又红了，哽咽着道。
“爷！她是不是咱们的莫如啊？她怎么这么可怜呀！看的我心里头直发酸。”
说着他就忙转了头，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振翔被小惠子的话戳中了心口，也酸了眼睛，他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看那张似曾相识的纯真笑面。
“你可是愿意跟我们走？”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开了口，振翔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姑娘还是笑着，笑的特别好看，可她什么也不说，不点头不摇头，当真像是个雕像一般。
小惠子也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厨子却忽然粗声道。
“对不起二位爷了，她哪也不去！丫头，咱们走。”
说完他拉着姑娘就朝外走，那姑娘倒也听话，跟着他就走了。
许久振翔猛的起身，他才迈步却被旁边的两个差役伸手拦了下来。
“这位爷，您还是别去追了，没用的。她不会跟您二位走的，她哪都不能去。”
小惠子听完那两人的话，又急又火。
“怎么着？咱们还带不走她了！”
“虽然知道这话不中听，但我们也得跟您二位说清楚。您是带不走她，任谁都带不走她。”
小惠子刚要瞪眼争执，振翔却忽的抬手止了他。
“回。”
小惠子看着那个迈步就走的主子，心里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跟着回了宫。